沈简站在玻璃窗前?,震动的声?息波及塔基,但?远远达不到摧毁的地步。
但?沈简的呼吸迅速急促起?来,长久不见阳光的苍白脸色染上淡淡的薄红,骤然转过身,手指颤抖着摁在地图上。
“这里?、这里?、和这里?……”他有些病态的点了所有他能感受到的坍塌,眼?中席卷着深沉到溢出的震动与创痛。
……旁听通过条条框框的纸张传达的湮灭进度数据,沈简真的能强迫自己不去想那到底是多少条人命。
但?是,当这个数字以他无法忍受的速度宛如火石般闪电窜至这个世?界,砸到空中,让壁面疾痛唉叫着撕开深渊、扯出裂缝、带走生生活活的生命,裹挟着真实的腥风、断肢、婴儿与女子被撕扯的裸l露器官狂烈席卷的这时,真的能够将沈简永恒挺直的脊背都砸弯下去。
世?界毁灭、宇宙坍塌、死亡。
他在分不清楚自我还是世?界震动中沉默了三秒,最终面无表情地一拳砸在桌面上。
砰的一声?,让停留在门外的沈暗猛地看向阻隔视线的坚实大门,他几乎想都没想的抽剑,寒光闪过,他避开重重坠落的碎屑与木块踏进卧室。
“先生。”沈暗绷紧了身子,手腕一直反握着剑。
他几乎立刻越过一地狼藉快速站到沈简面前?,一言不发地狠狠攥住沈简滴血的右手。
“先生,您想干什么?”沈暗很冷静地问,暗色的眸子比窗外布满黑土粒的黑色天空还要污浊,他的手还在颤抖。
“……”他的领袖看起?来不算太好,但?下属的呼唤明显使他回了一点神,从?凭空惧怖的想象中抽离出来。
沈简好像因?此?冷静了一点,他闭上眼?低低叫了一声?,“沈暗。”
“是,先生。”沈暗平静地回复。
玻璃窗外不断有小石子摔打,像倾盆而下的暴雨,骤昏迷蒙的沙尘暴与此?起?彼伏的求救充斥了沈简的大脑。
沈暗不言不语的攥紧沈简的右手,紧紧注视着仿佛被剜到痛处的领袖。
他想要将窗帘拉上,然后将窗户的二层夹板升上去,屏蔽窗外让他耳膜鼓噪刺痛的哀嚎,最好能让沈简安静思考一点。
那些悲鸣能够扎破他的内心滴血,但?沈简濒临不想等待真相的急迫表情能让他当场自戕。
但?他不敢松手。他太清楚自己的领袖到底有多想终止这一场灭世?,他害怕他松开一秒,沈简就能握紧哪怕一根细小的白线生生勒断自己的动脉。
“……先生。”沈暗再次叫了一遍,“我和无湮塔的领袖聊了一遍,我已经不期盼他能够阻止您了。”
沈暗看了看沈简毫无波动的表情,咬着牙,“沈暗和墨义?都不是我,您不欠我的,您无需对我这么好,我知道了。”
沈简终于有空侧过头看了一眼?沈暗。他静静地打量抿着唇双手抖颤的下属,从?满心满份痛苦中抽出一丝递给沈暗。
沉默蔓延,片刻后,沈简在将落地窗漆红的猩色暴风雨中说,“放手吧。”
领袖好像冷静下来了,墨色的虹膜稳定的像融化的磨石,能够抵挡住一切严寒或者?折磨。
沈暗谨慎地打量了一会他,终究缓缓松开了手,后退一步。
但?他的右手还是握在剑柄上,低着头,余光扫过领袖被他掐出一圈乌黑青紫的手腕,眼?睫颤了颤,“稍后,我会去领罚。”
沈简垂着头淡漠地看着地图,似乎对逾矩的伤势毫不在意,低声?道,“【沈简】都教了你什么?不用管他。”
沈暗攥紧了手,还是死死低着头不让沈简看到他的表情,僵硬着喉口?再次重复了一遍,“我不是他们,先生。”
沈简将身体的全部压在苍白的指尖,点在地裂最为严重的中南部,闻言顿了一下。
他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沈暗。
下属还是进来时僵硬不甘的表情,字词冰块一般滚落到沈简的指尖边上,“……别拿我当他们,别把?对他们的愧疚放在我身上,先生。”
“我不要。”沈暗的嘴唇比死人还要苍白,他几乎颤抖地反抗自己的领袖,“您对自己的臣下是这种放纵的态度吗?——您可以用对待普通部下的态度对我吗?”
他宁可死在离沈简最远最远的前?线,他可以为沈简征战至死,乃至死前?都再也看不见自己效忠的领袖一面,也不愿意在沈简身边被当做另一个人重视擢用,受尽虚幻的荣耀。
有什么用!?这样有什么用!?沈暗无声?地嘶喊,他的忠诚就这么廉价吗,用得着用别人的功绩来掩盖拱卫吗?
沈简捏着地图的指尖更加苍白了,沉默地注视了一会沈暗。
他不知道沈暗在想什么,但?是他的神情很轻易地将沈简从?恍惚的梦境拉回了现?实。
他想将沈暗从?成为墨义?或者?沈安的历史循环中拉出来,让沈暗是沈暗,不是别的任何人,但?他不知道沈暗示怎么想的。
哦,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任何一位下属到底是怎么想的,例如他们能够为了他的安危违抗他的命令,做这种其他无湮塔的下属都做不到的事情。
他的思绪从?灾难跳到另一个时空等待他回去的无湮塔,又跳到干脆利落死掉丢下一众下属的上个世?界领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