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说完呢,被陈向阳在后面掐了下。杨晓慧不太好意思地摇摇头,眼神有点虚,往院子里瞟。池野咳嗽了声:“老师,晚上留下吃个便饭吧。”这句话,客套得有点明显了。没想到,杨晓慧立马点头:“好啊。”池野脸色有点不太自然了,又悄咪咪地往院子里瞥,佟怀青已经倒好茶,微笑着朝这边看来:“杨老师,先喝……”可杨晓慧听见什么动静似的,猛地转过身,朝后面招手:“小叔,这边!”小巷有点窄,建成时间长了,路两边种了满满的灌木和树,一辆大奔艰难地停在路口,还未完全熄灭呢,车门就“砰”地一下打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着急忙慌地下了车,大步朝这里走来。杨晓慧不太好意思地说:“这是我小叔,杨澍,他听说你们帮了我,一定要……哎?”可那个男人已经擦过她的肩,直直地朝院子里冲去。佟怀青还愣愣地站着,就看到池野一把抓住对方的肩,沉着脸:“哥们?”杨澍被扯得一个踉跄,脸上表情丝毫不恼,而是充满了兴奋的红晕,打了很多摩丝的头发头发散了,衬衫也有点皱,往前伸出带了仨金戒指的手,声音都在颤抖:“佟老师……!”佟怀青站着没动。因为池野在这一瞬间,已经把人往后又拽了好几步。杨晓慧也有点怔住:“哎?”不是说,和她一起感谢吗,怎么感觉,是冲着这位佟怀青去的?她小叔叔是做生意的,身为爷爷奶奶的老来子,从小就最受宠爱,到了现在三十来岁都任性地不结婚,在外面做生意赚了点钱,天天打高尔夫吃牛排,净整那些新鲜玩意。因为年龄差相对接近点,这次她来安川县,也是因为杨澍在这里整的有项目,搞农家乐,要待不少日子。昨晚听她结结巴巴地说了遭遇,小叔正骂着说找人收拾那混账,杨晓慧不好意思地说,算了,我们班同学的家长挺好的,已经差不多解决了。池野好像跟那几位民警都熟。还有另一个叫啥来着,哦,听见有人叫他,佟怀青。佟怀青就没进屋。是有位民警问池野说,那位佟怀青,还在你家住着吗。都忘了话题怎么说到这里的了,只记得她说完这个名字后,杨澍突然就愣了。拿着雪茄的手,微微颤抖。她这位小叔虽然在生意场上滚出身铜臭味,但骨子里还挺附庸风雅,据说之前还跟个话剧演员谈过恋爱,杨晓慧不懂,她对这种文艺类的没啥兴趣。但……这未免有点太夸张了。杨澍被池野反拽着胳膊,虽然身形也是中上,但在池野面前就不够看了,半分都挣扎不得,只是两条腿乱蹬。“佟、佟老师,是你吗佟老师!”“我听过你的现场,两次!一次是在国内大剧院,还有次是在法兰西!”他太过激动,说话都结巴,池一诺悄悄地拉了下陈向阳的袖子:“二哥,法兰西是啥?”陈向阳面无表情:“法国。”“那为什么读音,要这个样子,成四声呢……”池一诺的胳膊举高,然后做了个断崖下降的手势,“怪怪的呢。”杨晓慧已经慌忙上前:“小叔,你这是在干什么!”“这是佟怀青啊!”杨澍眼睛都不带眨。喘着气:“我……我是他的粉丝,我喜欢他好久了……啊!”池野手劲大。有时候,真是无意识的。眼看着都要被勒到翻白眼,佟怀青走上前,很平静地说:“你好。”杨澍:“咳……你好!”“给人放开吧,”佟怀青看着池野,笑笑,“看给人家弄得,都动不了了。”池野黑着脸松手了。转头看俩孩子:“你们进屋写作业去。”语气挺平常的,但杨澍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他刚刚太激动了,没看挟制自己的男人是谁,这一扭头,妈呀,死死地盯着自己。凶神恶煞。“佟老师,”杨澍稍微平稳下心情,没敢继续上前“真的是你啊?”“嗯。”佟怀青转身去拿杯子:“要喝茶吗?”杨澍一个箭步要冲上去:“我来我来,怎么能让佟老师动手……”话说一半,鼻子差点撞上只粗壮的胳膊。杨晓慧看得有点心惊肉跳,迟疑地上前:“不好意思,我来吧。”“不用,”池野收回手,端起那壶红枣水,“我去厨房再热下,老师请坐,佟佟,你们聊吧。”他平静地走到厨房,把门虚掩上,将微凉的红枣水倒进小奶锅里,拧开小火。蓝色的小火焰跳动。池野手撑着碗橱,一直没有回头。而客厅的佟怀青,却有点微微的出神。杨晓慧老师有点尴尬地拉着自己小叔的袖子,可杨澍还是充耳不闻,身子前倾,噌亮的皮鞋尖正对着佟怀青,眼含热泪:“佟老师,那你什么时候再回去呢?”“什么时候……还能再听到你的演奏啊。”这两句话,被微怔的佟怀青错过了。大人们在沙发上坐着,俩孩子自觉搬着小凳子坐对面,晃着腿悄悄咬耳朵。“你看到大哥刚刚的脸色了吗?”陈向阳跟着小声:“有点黑。”池一诺乐呵呵地,想起之前跟着邻居家的高中姐姐学的一首诗,虽然不理解意思,但不妨碍她这会拿里面的句子来埋汰她哥。“没错,那可真是乌黑的酱碗,放到乌黑的桌子上啊”陈向阳刮妹妹的鼻头:“真棒呀,都学会化用了。”奇怪,隔着这么远,杨澍的话一句都没听进去,俩孩子的对话却听得清楚。“……佟老师,其实您的事情我也有听说。”池一诺又说了句什么,给陈向阳逗笑了。“人总不是小猫小狗呀,对不起您别嫌我说话难听,怎么就在这……我那里的酒店随便您挑,都是带着星级的,别误会,我几年前就特喜欢你。”渴了。红枣水还没热好吗。“佟老师?”佟怀青猛然抬头,迎着杨澍的殷切眼神,和杨晓慧的满脸歉意。“对不起,”他微笑着站起来,“还请回吧。”都这么晚了,我们要吃饭了。客厅里的动静,池野压根没听到,心乱是个坏习惯,不仅能让锤子不小心砸到手,也可以差点烧干一锅甜丝丝的红枣水。看着奶锅边缘的焦黑,池野有点郁闷。算了,随便倒点茶拉倒。爱喝不喝。一扭头,差点撞人身上,佟怀青不知什么时候悄咪咪地站在后面,满脸嫌弃。池野有点慌乱:“你什么时候来的?”佟怀青:“你把水烧干了。”池野:“……”“大意了,”他叹口气,拧开水龙头去刷锅,“暖壶里还有热水,我……”“都走过了,”佟怀青随意道,“别折腾了。”什么时候?池野有些讶异地回头:“我还没去送。”“不用。”佟怀青朝他伸出手:“我的花呢。”那人也没什么礼貌,还送个什么劲儿。被打断的礼物才重要。挺漂亮的小花,浅紫色的,他还没看囫囵呢,就被人收起来了,藏哪儿了,不会是丢了吧?佟怀青看着呆滞的池野,眼神逐渐冰冷。“在书柜上呢,”池野反正过来,“我去给你拿。”“没扔吧?”池野下意识地反驳:“怎么会,我给池一诺的作业扔了,都不会扔你的花。”好拙劣的笑话。佟怀青瞅着他,淡淡地说了个谢谢。然后又抬头:“那你想要什么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