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浑龇牙,催马来到凉亭边上,弯腰向着纪长清:“道长。”纪长清抬头,看见他弯弯的眉眼:“有没有什么不会变老的符咒”“没有。你可以不去。”她也不想让他去,前途凶险,没必要带着个凡人一起涉险。“去,怎么能不去”贺兰浑下了马,与她并肩站着,“你们都在里头呢。”崔颖在里面,她也要进山,是福是祸,他都要跟她们一道。然而心里还有点落不到实处,半真半假说道:“如果我变成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道长可不能嫌弃我啊。”心口处一凉,纪长清纤长手指点上来,贺兰浑低眼,见她飞快地在他心口处画了一个无形的符咒:“入山后跟着我,不要走远。”这符咒能让他始终在她方圆一里的范围,有她照应,总不至于出大问题。贺兰浑无端想起家养的猫儿狗儿,脖子上经常挂着铃铛,走起来叮当作响,主人便就知道它们在何处——这符咒,倒像是她给他挂的铃铛。低低笑起来:“先前在洛阳那会子,道长还想用符咒让我不能靠近呢。”不错,那时候她曾对他用过禁制咒,以免他纠缠得可厌,然而禁制咒对他并不起效,纪长清曾反复想过其中的关窍,与其他人相比,他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曾有过肌肤之亲。但,从未听过说过欢好能令咒术失灵,不当是这个原因。除此以外,另一个可疑之处就是媚狐珠,那珠子取不出来,如果她运功强逼,还会欲念丛生,必须与他亲近才能缓解。是媚狐珠。纪长清凝眸,那珠子一直推着她,让她不得不与他亲近。但她见过的媚狐珠不止这一颗,别的珠子没有这个怪异。所以那夜她吞下那颗,有问题。纪长清步子一顿:“你动过媚狐珠”“什么”贺兰浑抬眉,“什么媚狐珠”纪长清与他日渐熟稔,能看出他的神色不是假装,他是真的不知道此事,况且以常理来推断,若媚狐珠是他动的手脚,那他必定蓄意已久,又岂会连她的姓名都不知道“没什么。”眼下不是深究此事的时机,纪长清走出凉亭,“进山。”半盏茶后,车马停在阴隐山下,纪长清抬头,看着眼前插入云霄的孤峰一座。山脚下积雪还没融化,可这座山上已经是青葱翠绿,一派春日景象,而且大多数山并不会像阴隐山一样,孤零零的只是一座山峰矗立在眼前,异常的突兀。“怪不得都说这里能遇仙,”贺兰浑站在她旁边,仰着头跟她一起打量着,“这模样的确像个世外仙山。”“这山很古怪,”卫隐低声道,“我能感觉到心神动摇,无缘无故生出向往之意,想要尽快入山。”贺兰浑心中一凛,他早有这个感觉,而且离山越近,向往之情越浓,他一直以为是挂念崔颖的缘故,但若是卫隐也有这感觉,那就是山的古怪。听见纪长清的声音:“我不曾感觉到。”她清清冷冷一双凤目依旧是古井无波:“既如此,你们留在山下,我自己进去。”“我与你一道,”卫隐微微一笑,“长清,我修的是问心道,心智心意之事,没有人比我更通。”不错,若是这山有迷惑心神的能力,有他这个修问心道的人在身边,的确是个助益。纪长清点点头,听见贺兰浑笑着说道:“道长,咱们可是早就说好了的。”早就说好了一起进山,她还给他下了符咒。纪长清没再赶他,吩咐跟来的周乾、朱獠:“你们在山口接应,三天后若是我没出来,传信去玄真观。”迈步向山道走去,贺兰浑连忙跟上,又向裴谌说道:“我进去,你留下。”裴谌神色淡淡的:“这是我的案子,我自然要去。”“行了,没人跟你抢,”贺兰浑笑嘻嘻的,“我查出来也是你大理寺的案子。”裴谌知道他是要还他报信的人情,想要再说时,眼角忽地瞥见一抹黄色。娇嫩清艳,似春光乍然吐露,又似远望初春新柳,烟雾朦胧。黄蝶来了。它停在山口那株半人高的荼蘼花上,羽翼上长长的彩带从荼蘼花瓣上拖下来,闪着光发着亮,裴谌在想清楚之前,早已迈步跨进了山口。抬眼望时,贺兰浑就在前面不远处,裴谌想叫住他,告诉他这案子不用你查,我自己来,然而心神恍惚着,似有许多别的念头要顾,在其中最清晰的一个念头就是,真是仙境啊,他会遇见神仙吗似是呼应他的心境,蜿蜒而上的山道上忽地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羽扇纶巾,仙风道骨,含笑向他走来。脸上突然一疼,幻境消失,裴谌猛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