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结的冰面频繁发出脆裂声,慢慢融化在水里,暖风将寒气逐一驱散,轻抚在脸上,却是刀割一般的痛楚。
凌少群眼睛泛红,手使劲得颤抖,脑海里零零碎碎都是小分队的回忆。
他们应该是穿越者里最闲散、最无所欲的几个人了吧。糖豆儿底子差,没多少天赋,凭着一张讨人的巧嘴就敢拍着胸脯带小分队闯南走北。他们里面只有恰子算得上精明,拿根鸡腿的能把底子骗得团团转。丐子是独一个会打架的,将把子吊在树上可以玩一个下午。而木子阳,一向胆小,经常被欺负,可没有人真正嫌弃过他。
焚妖窟里,小贼们最后一刻把队友护在身后,抱在怀中,以自己的性命去换取那杯水车薪的希望。如果他们还在,会不会也要竭尽全力去保护木子阳?
最后,凌少群还是下不去手。
那剑明明已经刺入皮肉,却被一点一点抽了出去。木子阳闭眼等待许久,又偷偷睁开眼睛瞄。
凌少群站在逆光处,一滴泪水从脸颊流下,没入了衣襟。他侧过头,语气平平淡淡道:“你好自为之。”
缠在身上的冰链松开,木子阳怔怔地看着凌少群,眼眶已经一片模糊,四周像隔了一层纱网,听不清,看不清,他忘了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也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很久很久以后,存在他记忆中的,只有凌少群流下那滴泪。
木子阳走后,在场最尴尬的就是风老九了,要不是两只手都废了,他会立刻爬起来捂脸逃命。
来了一个杀人魔,又来一个鬼阎王,真是云帆大舟也载不动的凄惨悲凉。
风老九用死不瞑目的目光盯了凌少群许久,而被盯的人还沉溺在伤神当中,一点好脸色都给不了他。
凌少群走过去,抬手将风老九身上几处血脉封住,然后掏出一颗雪莲丹,粗鲁地塞到了他嘴里。
毕竟两人之前是针尖对麦芒、唇枪斗舌剑的关系,风老九被他这顿操作吓得不轻,见鬼似的看着他。
凌少群沉着脸:“看我也没用,我不是华佗再世,不能枯骨生肉,雪莲丹只能保你一时,能不能坚持下去,看你自己造化。”
风老九动了动嘴皮子,又眨了眨眼睛,最后十分艰难地问出口道:“你为什么救我?”
凌少群瞥他一眼:“这是借你的人情,要还的。”
风老九:“”我说什么来着。
凌少群抬头望向天上垂下的瀑布:“我只是不想再看到有人在泺汐源丧命,如果有下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不跟你废话了,我要去找人,你能熬就熬,熬不住就回去吧。”
确认自己没有生命危险的风老九,闭上眼,安心躺在莲花堆里。“不必上去了,你要找的人,和嘲魇在一起。”
闻言凌少群一顿,追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风老九说:“我跟踪了嘲魇好一阵子,前天傍晚见他将一个女子抱到山谷那头,虽然看不清样貌,但穿越者里留下的女子不多了,十有就是你们的人。”
凌少群:“嘲魇现在在哪?”
“我不清楚。”风老九正在调息,忽觉脖子一凉,七星莫绝已经架在上面。
凌少群脸色更黑了:“我刚刚才救了你。”
短短一顿饭的时间,被三把兵器顶着脖子--还不死,风老九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哀悼。
左右也没力气反抗了,他干脆眼不见心不烦,依旧闭着眼睛:“我跟踪嘲魇是为了得到招阳门的线索,现在已经拿到,也没必要再当他的追尾狗了,你要不信,给我一剑好了,还能少流点血。”
凌少群一双眼慢慢从风老九脸上扫过,觉得他不像说谎,便将七星莫绝转了个方向,收回鞘中。
风老九问:“他把人带走时就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吗?”
当时南霜屋内一片狼藉,就算有线索,也看不出哪个才是。凌少群想想,摇头道:“大概没有。”
虽说嘲魇从不与人坦诚相对,但毕竟风老九和他相处过一段时日,对这个人还是有些了解的:“他不要你去找他,自然会回来找你,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