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宇护着我打算离开,半晌,身后的父亲嘶哑着声音问。
“你们能不能给拆迁办的人说说,我们同意签字了,那自建房的十万块赔偿款能不能给我们,你妈她风湿犯了,那假山里的房子,没水没电的,实在是住不下去。”
黑暗中,我的眼泪顿时无声地滑落,我反问自己,他们是对不起我,但我这样做,是不是真的太绝情了一些?
不就是要钱吗,如今我可以给他们一些,来买自己的心安。
但是,丁宇似乎知道了我内心的想法,抢在我前面说话了。
“拆迁办早就解散了,所有拆迁补偿工作都已结束,放弃在赔偿方案上签字,这也是你们当初义无反顾的决定,对不起,大家都是成年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父母一听,眼底里刚刚燃起的光一下就熄灭了,叹了口气,拉着张强转身离开。
这时,丁宇却又叫住了他们。
“等等,或许你们可以回老家去看看,那里也可以生活下去。”
8
婚后不久我就怀孕了,强烈的妊娠反应折磨得我憔悴不堪,一直都在保胎养胎中度过。
闲暇的时候,时刻期待着即将出生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模样,很少再去关注其它。
听姐姐说起过,父母带着弟弟张强真的回了老家,再也没进城了。
偶尔想起前半生经历的总总,恍若隔世。
奇怪的是,自从有了孩子,我浑身的棱角好像柔和了不少,也没那么恨父母了。
他们是有错,可也因为周围的环境和认知的浅薄,让他们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在犯错。
错的是根深蒂固的愚昧和贫穷落后所带来的思维固化,这些才是把人性的恶激发到极致的元凶。
丁宇接管了公司的管理工作,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但也丝毫没忽略我的感受,只要有一丁点时间,都会陪在我身边。
十月后,女儿呱呱坠地,看着她平安健康,我们都激动得热泪盈眶。
突然就觉得自己人生圆满了。
但丁宇说,还不够,还有一个缺口,他要为我补上。
孩子一岁的时候,他带着我回了一趟家乡,那个穷山恶水的地方,我还是18岁那年从家里逃离出来去找姐姐的时候来过。
但是,它和我记忆中的模样完全不一样了,我看到了有专门的女子高中,为农村妇女解决就业的服装工厂。
甚至连公路都修到了村口。
县长守在那儿亲自接待了我们,他拉着丁宇的手。
“感谢丁总在百忙之中过来视察工作,若没有您支持家乡的建设,哪里有现在的欣欣向荣啊。”
丁宇谦逊满满。
“言重了言重了,我是商人,我的投资也是互惠互利的嘛。”
一大群老百姓把我们围得水泄不通,有的妇人甚至激动得开始抹眼泪。
“这就是老张家当年送出去那个闺女吧,好啊好啊,她也是命好,小时候能进了城,不然还不得像别的丫头一样,待在这山沟沟里一辈子。”
“这女子那就是活菩萨,自己辉煌腾达了,也没忘本,还带着乡亲们一起致富。”
一白发苍苍的大爷在人堆里吼了一嗓子。
“你们以后谁要再生了闺女虐待的,大伙儿都和你急,这闺女和小子有什么区别,这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出息着呢。”
在人堆里,我看到了父母和弟弟的身影一闪而过,他们眼神柔和,脸上还洋溢着藏不住的满足与幸福。
我紧紧拉着丁宇的手,顿时热泪盈眶,这傻子,再次背着我干了件这么大的事。
这次,人生真的是圆满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