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即便在黑暗中也像覆着一层浅浅的光，看着有些诡异：【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怎么看人类？】
顾颜愣了愣，没想到会是这样的问题。
怎么看人类？
一种脆弱的、却又意外地十分坚强的生物。
【知道吗，其实我的自我认知是人类。】顾颜如此回应，【但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和人类是不同的，这种不同并不是指力量上，而是……】顾颜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许，他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如人类。
如果人类是光，恶魔是暗，那他就是在光与暗交错的缝隙里苦苦挣扎的存在，注定无法走到阳光下，却也不想彻底遁入黑暗。
半天等不到他继续，顾夕沉决定打断：【别想得太复杂，问你这个问题只是有点好奇，在你眼里，人类是不是跟蝼蚁差不多？】
【……你这么贬低自己真的好么？】
顾夕沉笑了一声：【是了，你要真的这么看人类，又怎么会在跟我缔结生命链接后表现得这么平静。】
【其实……我的母亲是人类。】
这原本是顾颜打死都不会说出口的秘密，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告诉顾夕沉。
他等了一会儿，等不到顾夕沉的回应，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虽然如此，但我并没有见过我的母亲。虽然在人界生活了很多年，但我跟人类接触得并不多，更多是通过影视作品。所以，你与其问我怎么看人类，不如直接问我怎么看你——我接触得最多的人类就是你了。】
【那么，你怎么看我？】顾夕沉顺着顾颜的话问，语气没有了往日里的淡漠，变得有些认真，似乎很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
【嗯……】顾颜难得思考了一下是要认真回应他还是借机吐槽。
最终，他两个都没选，而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很喜欢就对了。】
顾夕沉一阵愣神。
【虽然你既专|制又霸道、日常作死，动不动就套我话，刨根问底的时候尤其讨厌，让我不止一次动过想杀你的念头，但是——】
【你说，即便是这样的我，你也总有一天会把我拽到阳光下。】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顾夕沉的呢。
他长得再怎么好看，脑子再怎么聪明，行动力再怎么强，也不过是个可以欣赏和依靠的队友罢了。
直到他说了那句话——哪怕你已经一只脚踏入了地狱，我也会把你拽出来！
以及那句话——总有一天，我会识破你的真面目，将那个真实的你拽到阳光下。
在别人看来或许有些中二的发言，却轻易地触动了顾颜的心，因为他说出了顾颜埋藏在内心深处最大的夙愿。
顾颜能感觉到说这些话的时候顾夕沉是认真的。
正因为如此，才更加心动。
只是不知道现在的顾夕沉还记不记得？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顾夕沉说。
顾颜想要的是救赎？
不，是接受么？
他知道自己做的一些事是错的，但依然会坚定地错下去。
比起希望有人能把自己引回正道，似乎更希望有人能接受这个已经半只脚踏进地狱的自己。
这样的人，顾夕沉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中遇到过很多，他们都不会如愿，因为他们生活在一个讲法律，讲公平正义的地方，他们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或许顾颜和那些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但顾颜并不是人类，并不需要遵守人类制定的规则。
明明不需要遵守人类制定的规则，却有着人类的道德标准，用这个标准判断自己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