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手指富有节奏地敲动着桌面,歪着头没有怪梁和昶的插话,抬了抬下巴示意程普回答梁和昶的问题。
程普:“民间相传,荀还是死于风鸣岭,尸首被野狗分食,只剩下几根骨头。消息无法证实,并无人证物证。”
太子手掌拖着下巴,看着梁和昶:“之前梁大人所给的毒究竟为何毒,确是可以置人于死地吗?”
梁和昶摇头:“此次行动本没想着能一击击杀荀还是,只是我在宫里的眼线汇报,说陛下忌惮荀还是许久,在其饮食里下了毒。那毒药潜伏期很长,即便长期服用也很难察觉,待皇帝某一日想要除去他时,只要一味药引便可不费一兵一卒地要他命。”
“梁大人拿到的便是药引?”
“并非能引彻底毒发的药引,因着不知道皇帝用的是何种毒药,故而臣找了江湖有名的毒医,凭着宫中內侍的描述,暂时做了一味,想先测试一下荀还是是否真的如传言那般被皇帝下了毒。”
太子点点头。
即便那药引没有真的要了荀还是的命,但能引着荀还是与皇帝之间离心离德也算是收获。
太子从未见过有人心甘情愿服毒,自然也就想不到荀还是在明知皇帝害他的情况下还能听命。
“所以药引应该是已经放上去了,只是不确定荀还是现在死活?”太子问程普。
程普面色如常地应了句:“是。”
此话一出,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太子低头思考片刻,而后指着一侧的椅子对梁和昶道:“梁大人先坐,今日休沐无需上朝,我们且须从长计议。”
梁和昶作揖道谢。
见人坐定,太子继续道:“荀还是的事情先放放,若是活着等他回来一切就明朗了。如今这么一出,即便他知道药引是我们放的,估计也没有精力找我们麻烦。”
药引算什么,首先得跟下毒的算账。
“关于梁小公子的事情……梁大人您莫急,来日安排好大师超度,总归会登上极乐。”
梁和昶点头,面上并无情绪波动,既看不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哀伤,也看不出寻杀人凶手的急切,像是听着别人家的事情。
程普对于梁和昶什么态度并不感兴趣,在得到太子的示意后接着道:“安顿好大公子后我曾到四周打探过,邕州城那边所说的抓到的凶手其实只是一个初到邕州的倒霉蛋,邕州为了跟东都有交代,就直接摁着那人顶了罪,其实不然。小公子的尸体实在城郊发现,我本想先去看看小公子的尸身,找找线索,不曾想尚未到灵堂就看见火光冲天,临近瞧见薛黎站在那,周围火烧的很旺。”
“这是为何?”梁和昶皱眉,“本着派薛黎是去对付荀还是,怎么的跟我儿扯上了关系?”
“梁大人莫急,先听他说。”太子摆手。
梁和昶闭口不言,看着程普。
程普接着道:“当时院落里躺了许多尸体,看着装应该是府邸侍卫,至于为何都躺在那里不得而知,因为我去的时候就已经死光了,只有薛黎自己站着。”
说到这里程普话音顿了一下,适时地露出一个迷茫的表情:“他只留下一句话就跳进了火海里,跟着梁小公子的尸身一起成了灰烬。”
“他说了什么?”梁和昶问。
“他说,因果有报。”
短短四个字如同炸雷般进了梁和昶的耳朵,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程普,手掌用力攥着椅子扶手发出咯咯声。
此时他甚至忘了自己身处太子府,忘了身边还有个储君,更忘了所面对之人只是个代为传话的暗卫。
这四个字在脑海里不停回荡着,像个恶鬼低语,不停盘旋,屏蔽了外界的所有声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见太子的呼唤。
“梁大人,梁大人您没事儿吧,要不要叫太医?”太子不知何时起身走到了对面,正低头看着他。
梁和昶脸色苍白,目光略微有些涣散,在太子又重复了一遍后才猛然回神。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眸光里闪烁的东西逐渐隐去,微微低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俯身颔首道:“臣失仪了,望殿下恕罪。”
太子站在两步远的地方,垂眸看着面前的老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