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句实在话,褪色者的智力水准根本没有超出最初瑟濂对他的第一眼判断。
当两人结束了一天的纸上谈兵教程,瑟濂无奈又徒劳地意识到自己的徒弟恐怕是真的没有成为法师的相关资质。
因为无论是最基础的辉石魔法的基础和运转原理,里昂都能很好地去理解和接受,时不时提出的问题也证明了他确实有认真思考法术中的关键节骨点。
但是……他无法释放法术,哪怕是最简单、最基本的魔砾法术,也用不出来。
简单来说就是:听得懂,学得懂,不会用。
褪色者大马金刀地坐在矮凳上,握持着不知从哪个商人那里买来的观星杖,低头盯着法杖上面末端镶嵌的辉石结晶,似乎在困惑着为什么释放不出对应的魔法。
瑟濂目光柔和地隔着头罩注视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智力为9的傻子。
不过她没有直接这样说出问题所在,因为这仅仅是第一天的学习程度,更何况瑟濂担心这会打击到徒弟的学习热情和积极性……虽然里昂整天都把自己埋在那套沉重厚实的失乡骑士铠甲里,语气也平平淡淡不疾不徐,看起来既不热情,也不冷漠。
然而魔女本人十分清楚,骑士头盔缝隙里投来的视线镇定又热切,尤其是在看见她向他演示对应的魔法与法术步骤之际,褪色者本人绝非毫无心动之感。
这样的用心学习持续了一周。
在瑟濂的认真教导下,如今的里昂在法术理论基础方面可以说与一周前判若两人了,然而……他还是用不出任何一个魔法。
与其说使用“辉石魔法”,不如说他更擅长用“挥石魔法”(指用法杖本身痛打敌人)这件事。
对此无言以对的瑟濂并没有嫌弃资质低下的笨徒弟,反而开始心疼他,在教学时的言语和用词方面更加注意自己的使用是否得当,以免得伤害到徒弟的内心。
最后,她开始劝说里昂外出走走,散散心。
“也许你对于魔法的渴望太过热切,放松心情兴许有助于你的进展,徒弟。”瑟濂如此说道。
褪色者定定地看着她好几秒,点了一下头,说道:“好,那我去升个级再说。”
瑟濂不太理解什么叫做“升级”,毕竟在她的世界观里没有“等级”这个说法。但是里昂已经从那张惯常坐的矮凳迅速站起身,向她客气地道别后转身离开。
“需要我帮你关上门吗,瑟濂老师?”里昂临走前问道。
瑟濂回过神来,摆了摆手道:“不必,我不喜欢空间被拘禁的感觉。”
“明白。”褪色者对此表示理解,随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原本热闹的驿站街遗迹地下室在经历了一周的教学活动后又重归平静,瑟濂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有点不适应这种死寂的独处环境——尤其是褪色者在离开地下室后出去把那些毒花都砍了一遍之后,失去了生命力的植物根须在墙壁上蜷缩干枯起来,整个环境变得愈发没有声响。
她沉默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用手撑着自己下巴,无意识地思考该怎么解决里昂身上的资质问题。
唉,这真是太可笑了。
倘若让以前的学院同僚看见曾经大名鼎鼎的天才瑟濂会因为徒弟的资质问题而发愁,兴许会笑出声吧。不过更多的同僚应该是在背后嘲笑她居然会收下一个那么差的学生,完全对不起源流派系对于弟子的资质与悟性高要求门槛。
但是如今瑟濂没得选……而且说实话,她并不觉得里昂是个很差劲的学生。假设把里昂放在魔法学院众多的新生弟子里作比较,瑟濂觉得自己就算不收他为徒弟,也不会讨厌这样的后辈。
理由很简单——起码他用心去学习了。
一个人是否用心的学习,对于当事人和老师来说都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虽然里昂的外表看起来总是杀气腾腾,颇有威慑力,就连头盔后方的白色长缨都时常沾着暗红的血迹来上课,一看就是在外面杀了一圈敌人才进来的那种杀批……但是瑟濂依旧觉得他是个可爱的弟子。
褪色者给这位师长留下的印象,大概就类似于某些大型犬类,外表看着很凶,真要他做什么事情又能尽力去做。
这样就够了。瑟濂想着。
哪有人是完美的呢?徒弟是不完美的,我也是不完美的,纵使是永恒女王玛莉卡恐怕也不敢打包票说自己是个十全十美的神明。
正是因为每个人的残缺和不完美才塑造了每个人独一无二的人生。
放眼回望自我的人生,瑟濂并不后悔自己被学院冠以“异端”、“堕落法师”亦或者“魔块魔女”之名,因为她真的把一些魔法师同行做成了“魔法石球”。
她完全不否认这份罪孽,因为这也是她引以为豪的战绩之一,同时也是“源流魔法派系”的古老学术传统之一,虽然野蛮恐怖,但相当有效。
更何况,这些操纵着各类威力强大法术的魔法师同行们真就是各个善男信女吗?未必见得。
同样作为魔法师,还是法师群体里最顶尖的那一小群人的代表之一,瑟濂深知这个行业的黑暗真相和各种禁忌。>r>
但她毫无畏惧,时至今日,她依旧坦荡勇敢地孤身走在这条名为异端的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