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似一滴冷雨滴在烙铁之上,转瞬掀起滔天烟幕。
谢钰垂落的羽睫骤然抬起,眸底似有暗流汹涌而过。
折枝伏在他的怀中,并未看见他眸底神色,只是阖眼轻声说了下去:“折枝的生父姓谢,生母姓虞,盛京城人士,曾经迁入过青州城与金陵两地。”
她顿了顿,轻轻笑起来:“大人,折枝说得可对?”
谢钰抬手轻轻抚上小姑娘柔软的雪腮,眸底却似有冰凌渐起:“不对。”
“萧霁,他在骗你。”
折枝微微一愣,自他怀中抬起脸来看向他,红唇微启:“先生怎会——”
话至半途,折枝回过神来,垂眼改口道:“不关先生的事,是折枝自己托人打听的。”
谢钰垂眼看着她,眸底暗色愈浓:“人已放走,妹妹也不必隐瞒。若我有心追查,始终能够查到。”
折枝知道他所言非虚。沉默了稍顷,终是低声道:“当时宫宴,大人亲口承认查过先生的底细。那大人便应该知道,折枝七岁那年便与先生相识,拜先生为西席。”
“整整十年的师徒之情,先生为何要骗折枝?”
谢钰握紧了她纤细的皓腕,眸色沉沉:“五岁那年,妹妹便在我的梦中恣意来去。若是扳指算来,如今已有十二载。我又为何要骗妹妹?”
“可折枝十六岁那年才第一次见到大人。”折枝轻轻抬起羽睫看向他,杏花眸里水光潋滟:“而那第一面,便是大人处心积虑的骗局。”
谢钰阖眼。
他从未信过漫天神佛,可此刻,竟不知为何想起了佛经中所说的因果。
种恶因,得恶果。
尽是他咎由自取。
“之前种种,我会悔过。”他徐徐垂首,将下颌抵在她的肩窝上:“穗穗,信我一次。”
折枝纤长的羽睫重重一颤,渐渐凝上朦胧的水光。
良久,她艰难启唇。
“若是大人能将折枝的身世如实告知,折枝便信您。”
斗室内又是许久的静默,直至长窗外的烟雨扫进窗楣,将宣纸上‘折枝’两字渐渐濡湿,谢钰终是低声启唇:“待妹妹生辰之时,我会如实告知。”
折枝轻轻一愣。
她的生辰在暮春时节,桃花落尽时。
折枝移过视线,看向庭院中一株碧桃花树。
深红色的碧桃花在雨中压枝绽放,已开至荼蘼。
她的生辰,离如今已不过月余。
烟雨朦胧中,折枝回转过视线,抬眼看向谢钰。
那双杏花眸里凝着的水烟徐徐散去,愈显一双明眸润泽如墨玉,分外清澈明净:“大人此言当真?”
“当真。”谢钰颔首低声。
折枝‘嗯’了一声,伸手碰了碰他的尾指:“那折枝最后再信您一次。”
她轻轻弯眉笑起来:“一诺千金。”
庭院中的春雨渐渐停歇。
谢钰将折枝抱起,走过泥泞的地面,回到停留在山门前的轩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