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妹妹所愿。”◎
高悬在中天的明月渐渐隐至云后,榻上云销雨霁。
谢钰随之将缚于床首的红绸解去,重新系回自己腕间。
折枝随之从榻上坐起身来,先是揉了揉自己有点酸麻的手腕,旋即便挑起垂落的红帐,趿鞋起身。
“夜色已深,妹妹打算去哪?”谢钰皱眉。
折枝并未停步,一壁往屏风前行去,一壁去解系在两人腕间,随着她的步伐而渐渐绷直的红绸。
谢钰随之起身,握住了她纤细的皓腕,语声低沉:“妹妹打算去哪?”
折枝掰不开他的手,低头又看见自己的腕上已被握住浅浅的红痕,与雪肤上那些新留下的印记交相辉映。愈想愈是气恼,将要出口的‘浴房’二字,在唇齿间停滞了一瞬,脱口而出时,却变成了一句:“自然是去见先生。”
谢钰握在她皓腕上的长指骤然收紧,眸色愈发晦暗:“妹妹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折枝自然清楚。”话已出口,折枝也在气头上,自不愿收回。抬手便拿过放在春凳上的浅月色云纹上裳披在身上,单手胡乱系着衣扣:“大人既拿先生威胁折枝。那折枝自然也要见过先生无恙才行。”
折枝抬眼去看他,那双潋滟未褪的杏花眸渐转清明:“否则以大人的手段,在进京途中杀了先生,随意报一个暴死,岂不是易如反掌?”
谢钰眸色沉沉,隔着夜色看了她半晌,骤然松开了她的手腕,大步往槅扇前而去,冷笑出声:“妹妹倒是提点了我——我现在便去杀了他。”
折枝被他带的一个踉跄,见他不似说笑,心也近乎要跳出腔子里来,立时便拔下发上金簪抵在自己喉间,咬唇道:“大人位高权重,折枝人微言轻。大人要杀谁,折枝拦不住您。可折枝自己的性命,还是能握在自己手中的。”
谢钰骤然停步,晦暗的眸底似凝了一层冰凌:“把簪子放下。”
折枝握紧了手里的金簪,警惕地往后退开一步:“大人放了先生与半夏紫珠,折枝便将金簪放下!否则,您带回盛京城的,只能是折枝的灵位!”
萧霁。
又是萧霁。
心口处气血澎湃翻涌。谢钰强自咬牙将涌至喉头的腥甜咽下,眼尾通红地看向折枝,伺机夺下她手中金簪。
——待制住了穗穗,他定要将萧霁千刀万剐。
而折枝见他迟迟不答应,终是将心一横,指尖微微用力,锋利的簪尖刺破颈间肌肤,渗出一粒殷红的血珠。
在这般晦暗夜色中分外灼人。
腥甜骤涌,再压抑不住。谢钰以手掩口,任由殷红自掌心中漫开。
“翌日天明,我会令泠崖送他们出城。”他阖眼答应。
折枝心下一松,手中的金簪再握不住,‘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谢钰箭步上前,俯身拾起,将金簪收入袖袋中,不再归还与她。
随着他的动作,一滴鲜血自他的掌心滑落,坠在地面上,无声碎开。
折枝轻愣了一愣。
她只知道谢钰有头疾,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又添了一个咯血的病症。
折枝轻轻启唇,似想追问一句,但话到唇畔终究还是忍住了。
她轻抿了抿唇,装作什么也没看见那般,回转过身去,重新行至榻前躺下。
方将锦被盖到身上,柔软的锦榻便陷下一处,是谢钰坐在她的身旁。
“妹妹就这般惦念萧霁,愿以命要挟?”他哑声问道。
折枝背对着他,抬眼看着红帐后苍白的墙面。
她想着明日谢钰便会送他们出城,便没在这等节骨眼上继续激怒他,只是平静道:“先生与半夏紫珠皆没做错什么,不该被大人如此对待。”
说完,折枝便将锦被拉过头顶,捂住了耳朵,不想再听谢钰说话。
以免忍不住,又气得从榻上坐起来与他争执。
夜尽天明。
待折枝起身用早膳时,那段红绸仍旧系在彼此腕间,只在更衣的时候短暂地解开了一阵。
谢钰坐在她不远处的椅上用着一碗芙蓉粥。
隔了一夜,他的面色愈显冷白,眼底有淡淡的青影,似是一夜未眠。paop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