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钰的步子微微一停,神色似是有些勉强,但仍是低声答道:“……去给妹妹借月事带。”
折枝莲脸绯红,只轻轻应了一声,便缩回探出的莲足,重新躺回榻上。
也不敢随意动弹,怕血污了锦被。
这一回,谢钰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归来。也并未多言,只抬手将一碗汤药搁在春凳上,又将一条月事带递与折枝。
“妹妹要的东西。”
折枝伸手接过那洁白的月事带,绯红着莲脸一壁匆匆穿上,一壁小声道:“哥哥从哪里借来的?”
房内并未点烛,可借着月色清辉,折枝隐约瞧见,谢钰素日里清绝如寒玉的面上似是泛出一缕绯意,但他很快垂眼侧过脸去,挡住了折枝的视线,只皱眉道:“妹妹问这些做什么?”
说罢,又转手将搁在春凳上的汤药递给她:“喝药。”
折枝小声应了,抬手将药碗接过。
碗里的药已放至温热,是恰好可以入口的温度。
折枝轻咬了咬唇,屏住呼吸将药碗举至唇畔,一口将苦药闷下,还未来得及往袖袋里寻出装有蜜饯的糖盒,游廊上便有脚步声急急而起。
继而槅扇被人叩响,外头传来泠崖急促的语声:“大人!”
谢钰骤然抬眼,长指收紧:“何事?”
“陛下于神仙殿中遇刺,幸而暗卫救驾及时,并未伤及要害。”
谢钰霍然起身,眸底暗色翻涌,立时便要随泠崖赶至神仙殿中。
直至听见碗盏搁下的响动,见折枝搁下了药碗,似也想自榻上起身,步子略微一顿,终是回过身去,自袖袋中取出一柄匕首递到她的手中,沉声道:“留在偏殿中等我回来,不可离开半步。”
说罢,也不及过多交代,便疾步随着泠崖出了槅扇,往神仙殿的方向赶去。
随着一声槅扇合拢的闷响,偏殿内再度归于寂静。
折枝轻轻一愣,下意识地垂眼去看谢钰递给她的匕首,小心翼翼地将刀鞘推开了些。
夜色中,匕面寒光胜雪,一眼望去,便知是削铁如泥的利器。
去宫中赴宴,本不能携带利器。
若是被人瞧见了,恐怕会给谢钰惹上天大的麻烦。
折枝的眉心一跳,下意识将匕首藏进袖袋里,心底里却缓缓生出一缕疑惑来。
——谢钰入宫赴宴,随身带匕首做什么?
正蹙眉往深处想,一道槅扇开启的细微声响在这般寂静的偏殿里,宛如惊雷扫过,打断了折枝的思绪。
折枝一凛,慌乱趿鞋自榻上起身,藏身到寒梅屏风后,借着梅花蕊上的镂空悄悄往外望去。
随着槅扇被人推开,廊上的月光照进偏殿,将来人的影子拉扯得纤长。
折枝屏住了呼吸,素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袖袋里藏着的匕首。
随着那名男子款款往屏风前走来,月华清辉也一寸寸照亮了他的周身。
先是手中抱着的一架白玉梅花断古琴,继而,便是那件格外隆重华美的宫廷乐师礼服。
浅淡的银蓝底色上,以金银丝线交错盘绣着连绵流水纹,宽袖上缀有金边,饰以白鹤之羽,愈发乐者气度高洁,不染尘泥。
终于,清冷月色顺着他束发的玉簪徐徐落在面上,照亮了温润眉眼。
折枝握着匕首的指尖骤然松开,讶然出声:“先生?”
萧霁似听出她的声音,步履微停,缓缓启唇道:“折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