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哥哥真想将折枝的户籍挂在哥哥名下不成?”◎
玉兔西沉,初升的金乌隐在云后,往沉香院前的青石小径上铺就一层细碎的金芒。
折枝朦胧自牙床上醒转,扶着雕花的床柱趿鞋起身。
一旁守着的紫珠遂将低垂的床帐撩起,束在四角垂落的金钩上。又替折枝披上宽松的外裳,扶着她行至浴房中,递上了注好清水的小银杯与涂好苓膏的齿木。
折枝漱过口,又接过紫珠递来的布巾净过面,这才真正清醒过来,左右望了望,略有些讶异道:“怎么没见着半夏——她可是一早便往玉带河那去了?”
紫珠将用过的布巾放回铜盆里,笑答道:“姑娘今日醒得早。如今才刚过宵禁,半夏正在月洞那与连翘她们说着小话呢。可要奴婢将她唤回来?”
“倒也不必这般麻烦。”折枝笑着往屏风后将寝衣褪下,换上件杨花色的轻薄夏裳,系上了领口的玉扣:“左右今日也无事,我索性便随着半夏一同往玉带河的铺子里去,也好交代的更清楚些。”
紫珠应了一声,取过牛角梳来,替折枝将发髻绾好,又取过一支鎏金花穗簪固住,这才打帘引她往游廊上去。
两人一同行到月洞门处,果然见半夏正背对着她们立在门前阴凉处,嗑着瓜子与连翘说着小话。
聊到高兴处,更是笑得连手里的瓜子壳都抓不稳。
倒是连翘先看见了折枝,忙止住了话茬福身行礼:“表姑娘。”
半夏闻言讶然回过身来,见到折枝立时便红了小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道:“姑娘怎么这么早便起身了?奴婢,奴婢原本想着,等宵禁结束了,再过一会便往角门那处去的。以免去得早了,被出府采办的嬷嬷们撞见,传出话去。只是没想到聊着聊着便忘了时辰。”
折枝只想着今日将事情办妥便好,也不在意早晚,便笑问道:“在聊些什么?这样得趣。”
半夏听她这样问,也来了精神,走到她身旁放轻了声音道:“姑娘不知道,今日宵禁刚过,老爷便请了位同僚来府上做客,听闻是户部的司民。”
“如今这个时辰?”折枝有些讶然:“若是要开宴席,也该等到黄昏的时候。”
半夏愈发小声:“听闻是特地请来给榴花院的两位姨娘上良籍的,是公事。”
“改户籍——”折枝轻轻重复了一遍,一双杏花眸微微亮起来,转首对紫珠道:“紫珠,你办事素来稳妥。今日若是得空,便与半夏一同去一趟玉带河的铺子那,将昨日里交代的事处置了。”
紫珠轻轻应了一声,启唇还想问些什么,折枝却并不多做停留,提起裙裾便匆匆往月洞门外走。
“我还得赶在司民大人离开前,去哥哥那一趟,耽搁不得。便不与你们同去了——”
她的语声落在晨曦时铺着碎光的青石小径上,转瞬便被夏风挟裹着往廊上而去,渐渐听不明晰。
待折枝一路步履匆匆地行至映山水榭的时候,藏在云后的日头已渐渐生出金芒,将青石地面晒得发烫。
而水榭中,谢钰早已起身,却未着官服,只一身燕居时的星白色绉纱袍,墨发随意以一支玉簪束起。正独自立在临窗的长案后,垂眼看案上平铺着的一张布防图。
直至听见小姑娘软底的绣鞋踏过木制游廊那轻微的吱呀声响,这才随之抬目,望向声来之处。
折枝正行过窗畔,往槅扇前行去。见谢钰的视线往来,便也随之停下步伐,抚着胸口喘匀了气息,弯眉唤了一声:“哥哥。”
谢钰的视线随之落在她的面上。
小姑娘似是匆匆过来,也未曾打伞,只拿一面绣着红鲤戏水的团扇挡着屋檐下斜斜打进来的日光。一张柔白的小脸被暑气蒸得微微泛红,光洁的额心上也泌出一层细汗。
偏偏她自个还浑然不觉,只弯着一双杏花眸笑得潋滟。
谢钰抬手,让小姑娘走近些,顺势将人从长窗上抱了进来,放在圈椅上。
他随之俯下身去,长指随之拂过她微烫的雪腮,顺势揉捏了两下:“妹妹倒是少有这般清晨便来寻我的时候。”
不知又是为了何事。
折枝坐在圈椅上,身侧便是吐着白气的铜鹤冰鉴,通身的暑气随之一散,语声便也轻快了几分:“折枝起身的时候,听半夏说今日桑大人请了户部司民过来,为榴花院里的两位姨娘改良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