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一
连挑了三匹骏马,皆是能奔袭千里的良驹。马贩一口气卖出了四匹马,十分高兴,收了钱后便将四匹马用麻绳捆在一起,递给了景唐。
就在二人刚准备离开时,却只听得大黑马嘶鸣了一声,竟半分也不肯多走。
大黑马果真是良马,连嘶鸣声都如此嘹亮,着实将他们吓了一跳。
只见大黑马一个劲地往回走,景唐知他有灵性,也不使劲拉他。只见大黑马径自走到一匹样貌极为普通的白马旁边,使劲凑上去蹭着白马的脸。
白马也似乎明白了什么,也跟着嘶鸣着。
马贩刚准备拿起鞭子挥舞几下,却被景唐制止了。
马贩叹了一口气道:“他俩原本是一对儿,硬要将他们分开,这大黑马自然不肯走的。”
海月心里有些不忍,便腾出一只抱着包袱的手来,扯了扯景唐的衣角。
景唐便道:“既是如此,我就连着白马一同买了。”
马贩十分感激,道:“这母马品种虽不如公马,但也不坏。客官心诚,我便只收一半的价格。”
景唐心道马贩做生意不易,还是坚持给足了银子,牵着四匹马走在前面。海月则将包袱搭在白马身上,单独牵了它走在后面。
好容易走回了明月升客栈,将那些骏马都好生安顿在马厩里,二人便一同去用了晚膳。
用完晚膳,海月又安耐不住心思去瞧了一眼新买的马。只见那一黑一白两匹马互相依偎着,看起来十分和谐。
景唐在她身后,道:“你原先那匹马太蠢,轻易便被狼撕了去。这匹黑马便给你当新的坐骑罢。”
海月没想到这是专门为她挑的马,她满脸惊喜地问道:“这是给我的?那小曾怎么办?”
景唐点了点头,又道:“这匹黑马是难得的战马,你将来用的上。小曾送信只用另外三匹便也够了,我给他挑的都是快马。这匹白马,虽然资质略有欠缺,做不得战马,但日后若能配下小马,也是难得。”
海月点了点头,十分开心地道:“唐刀子,谢谢你。”
景唐面上有些发烫,借着夜色并不明显。他只道:“若你得空了,骑着黑马多走走,此马颇有灵性,越加多磨合便越能懂你想要去的方向。”
“好。”
“想好给它取什么名字了么?”
海月踌躇了一阵,想了一阵儿,摇了摇头道:“叫黑黑还是黑子,还是个难题。”
景唐扶额,轻声询问道:“月见。如何?”
“月见,月见,……正好,与它额前的胎记呼应。”海月惊喜地读了两遍,笑着点了点头。
“那你觉得,这一匹白马叫霜降如何?”
“甚好。月见,霜降。倒是很般配。”
这一晚,景唐将海月送回房间,便没准备再多做停留。海月却叫住他,踌躇了片刻道:“景唐,明日送小曾上路之后,我打算与两位师叔商量着,带几个弟兄去上次遇到的湖泊探一探,说不准,能有小师兄留下的线索。”
她的声音说到最后,变得有些细小。客栈里的红灯笼散出温和的光,映着她的脸有些暗淡,却明显能看见她年轻的脸庞爬上一层阴霾。
景唐微微叹了一口气。他沉默了半晌,道:“你愿意回去,我便同你一起。”
海月重新抬起头,撑起一个笑容给他。
看着这一个笑脸,他的心却像古寺的钟被沉闷地一击,斑斑驳驳的铁锈便落了一地。
这一夜,许多人都未曾睡着。
海月回到自己的房中,从床头的匣子里取出一柄短剑。那柄带着血污的短剑,便是那一日镖队遭遇屠杀,老三师叔在混乱中捡到的。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摩挲过刀背,有一种深切的恐惧就这么突如其来地弥漫在她的心中,就像那一夜黑暗中的沙漠,那是一种死亡的恐惧。
明日便是三七了。
在那日丧生的镖师,不多不少,一共九十八人,占了镖队一半人马。
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都被海月整整齐齐地誊抄在簿子上,等着明日拜托小曾带回燕京。可是唯独两个人的名字她没有写上去。一个是项元德,一个是项冲。
那些曾经存在在生命里的旧人,就像深深篆刻在龟甲和兽骨上的古老文字,在她短暂的生命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并永久地改变了她生命的轨迹。
终于…她取出记录了亡者的姓名簿子,端端正正地加了一行字。
项元德尊师,大师兄项冲阵亡于黑沙漠。项宁失踪,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