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芳心里很不平静,工作组解散,很快就会离开十里坊了。她担心着毅虹,惦记着思锁。她想起了白静和她说的话,可是分文没有如何帮助毅虹他们,她一筹莫展。
思来想去,她还是要与毅虹和思锁见一面,与郝奶奶和白静告个别。
“周芳,你还赖在十里坊做什呢?赶紧走人,这里不欢迎你。”斜头儿从大队部出来,反剪着手来到她宿舍门前说。
“我暂时不走。”
“不行,还想见破鞋?没门儿!如果你今天不走,我就让你和白静待在一起。”
周芳没有想到风云突变,变得火药味如此浓烈。她温和的说:“营长不要激动,都是为了工作,要这么凶干什么?我走就是了。”
她想,斜头儿已是公社任命的民兵营长,他是个“头顶生疮脚底冒脓——从头坏到脚”的人,什么坏事干不出来,何苦与他硬上呢?再说,按照目前的情形,继续待在十里坊,也帮不了毅虹和思锁什么忙,不如先回城看看风向再说。
她抱着遗憾,怀着惆怅,离开了十里坊。
她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十里坊的事十里坊的人,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她放心不下毅虹和思锁,常常被他们遭罪落难的噩梦所惊醒。
一年后,她提着大包小包重回十里坊,来到郝奶奶家。
郝奶奶躺在床上,嘴里断断续续发出哎呀的声音,像受了什么重伤似的。她一听到周芳的声音就想爬起来,可还是体力不支。
周芳眼泪汪汪的望着卧床的郝奶奶,而她抓住周芳的手说:“孩子,我没事,慢慢会好的。你关心关心毅虹和思锁吧。”
郝奶奶话音刚落,咣咣的敲锣声踅进了她的耳朵,这声音她是那样的熟悉。
十里坊工作组即将解散的那会儿,斜头儿带着光棍队的人到郝奶奶家找毅虹,郝奶奶被斜头儿推倒后,周芳勇敢的站出来与他们理论,毅虹得救了。周芳佩服自己的勇气和口才。
不会是毅虹姐出什么事了吗?她和思锁为什么不在家?周芳循声走出大门,被惊呆了。
瘦弱的思锁牵着毅虹的手,在“快点走”的吆喝声中,恐惧的艰难的向前挪步。他抬起头看着毅虹,低声的说:“妈妈,我饿我怕。”
毅虹的鞋没有后跟,就像拖鞋,很不合脚,走起路来鞋底总是拍打着地面,发出啪啪的响声。她的鞋后跟是斜头指派人剪掉的,说是寓意为破鞋。
毅虹发现地上有两粒黄豆,便弯下腰,佯装鞋子掉了。对于没有后跟的鞋走路易掉,这是不会有人质疑的。她快速的把黄豆捡起送到嘴里咀嚼,接着慢悠悠的把没有后跟的鞋套到自己的光脚板上。趁此机会,她把咀嚼好的黄豆快速塞进思锁嘴里。
毅虹原本是齐耳的短发,与她的脸颊十分匹配,格外显得美丽动人。遇见她的男人,很少有不回眸再看一眼的。
然而,她被剪成了十字头也称阴阳头。从左耳根至右耳根,从额头正中至后脖,用理发剪子顺着头皮沿直线方向将头发推光,形成一寸多宽的十字交叉的两条带子,把头发明显分成了四爿。头顶摇曳的头发,使两条带子若隐若现。如果有风吹过,从上风的一侧总能看到她头上有一条没有头发的带子。
她的胸前有一个牌子,背部粘着一块白布,上面写着破鞋沈毅虹。
在毅虹的后面是金队长,脖子上挂着的牌子上写着搞破鞋的字样。
周芳愕然,这才多少时日,怎么就发生如此变化?她愤怒至极,真想冲上去揍斜头儿一顿。可是,这样冲动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对于有权有势的斜头儿,周芳还是放下了身段,她低声下气的央求他放了毅虹母子。他吼道:“工作组已经撤销,你一个毛丫头凭什么干扰十里坊的工作,当心把你绑起来。”
随着远去的咣咣锣声,周芳泪流满面。她想弄明白,离开十里坊的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