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绺头发被顾弈举至颊侧,挡住青豆半张脸,让她看起来像一只夜里断了胡须的小花猫。软乎乎的。
顾弈喉结滚动,“要不要许个愿?”
青豆迟疑,把火树银花送到他眼皮子底下,“你点的,你许吧。”
火树银花即将燃尽,他想也没想,脱口而出:“祝程青豆考个好大学。”
“那你明年许什么愿望!”还有一年呢。
“明年就再许一遍呗。”
青豆强调:“点一根火树银花只有一个愿望哦!”
顾弈理所当然:“嗯。都许给你。”
连续两年的新年愿望都是祝她考个好大学吗?
火树银花在他的眼中闪烁不停,激耀成少年的一片赤诚。青豆有一刻心好软。她想,顾弈真好,好到她愿意以身相许。
要是他没有协同虎子点“风火轮”吓她,她肯定会笑嘻嘻地把这个想法当玩笑告诉他。
但顾弈真是个大混蛋。被虎子附耳挑唆了句“点那个,吓死青豆”,顾弈便乐不可支,鬼鬼祟祟,悄悄在青豆脚边几米远处点了风火轮。
这是青豆最怕的东西。比大地红还要怕。大地红麻雷子虽然响声大,但是行事光明磊落,只往一个方向出招。这个“风火轮”完全就是阴险小人,燃放后三百六十度旋转飞轮子。有回,虎子没有固定好,这东西满街乱窜,最后瞄准鼠窜得最慢的小孩——青豆,追踪式飞轮子轰炸,炸得她跌坐在马路中央,哭了一晚上,幻觉自己下肢炸没了。后来还是青松来抱,才肯挪动屁股。
顾弈不知这桩事,点火时虎子才说到一半。点火后,两记轮子旋转飞出,青豆失声尖叫,虎子哈哈大笑,顾弈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好,冲上去要拉青豆跑。
青豆余光扫见顾弈和虎子窃窃私语,没作他想,万没想到是在整自己。
她撕扯嗓门,拿手肘撞顾弈腰肋:“啊——你们王八蛋!”
人急起来,下手特别重。顾弈肋下像被捅了一刀。
下一秒,青豆双脚离地,被他双臂席卷往花园的雕像建筑走去。青豆会放过他吗?青豆杀疯了,手脚并用挂在顾弈身上出拳头,把他当沙包出气。
冬天穿得多,人人裹成棉花被,青豆打完顾弈跑去揍虎子,虎子可没顾弈那么耐打耐痛,五六拳头便开始还手,和青豆厮打起来。
青豆失心疯乱抓,控诉虎子顾弈心狠,都说好男不欺女,他们俩居然联合欺负她!她哇哇大叫,虎子咿咿呀呀,两人从草堆滚下阶梯,扭打至马路中央。
素素以为真打起来了,赶紧去拉架,谁晓得拽开青豆,这丫头顶着头飘雪般的干草和泥巴,笑得龇牙咧嘴,酒窝开花:“啊——王虎——我跟你拼了——”
硝烟弥漫的街心公园中,他们疯跑,尖叫,大喊,点燃天光,声振林木。天地之间,城市之中,好像就只有这么几个人。
青豆虚脱,虎子力竭。俩人被素素顾弈扶到草丛台阶,仍在有气无力地对骂——
“死猪头三!”
“书呆子,没人要。”
“你家里没镜子,还没有尿吗?”
“什么?”
“我让你撒泡尿照照!”
回去路上,青豆羡慕起青栀。她玩儿困了,主动挑了个夯实的背一攀,一路睡回去。
可怜青豆得支着两条腿往回走。
素素笑:“和上次看完《庐山恋》一样,还是我们几个人。”
青豆左右一看,“真的耶,也有栀子呢!”
顾弈说:“我记得,是88年,栀子第一次来小南城!”青豆乐坏
了。当时她不肯坐他车,他也不邀请她坐,两人较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暗劲儿。
虎子说:“不过那年是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