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允文这种血性之人,议和那次就敢在早朝当众对人劈头盖脸破口大骂,更别说这折子是没人拦着的时候写的了,骂得是毫无顾忌——
“愚蠢货色!暗地里接济山匪歹徒,那群贼寇干的何等伤天害理的龌龊事?杀人、吃人,毫无人性!猪狗不如!”
“恬不知耻!受制于金人淫威污蔑杀害了岳将军,这会却在史册上将自个摘了个干干净净,罪责全推了出去,好个一家子的缩头龟!”
“……”
赵猷盯着那些骂词看了又看,半晌,他唤了个内侍进来,吩咐道:“去看看有没有永州来的折子。”
永州的折子自是有的,且数量众多,不过是被有心人刻意藏了起来,从不送到赵猷跟前,以免他再想起某些人起来罢了。
此事从大内传到孟长卿处时,孟长卿才睡醒。
孟四郎懒懒起身,撩开床帐,一身中衣松松垮垮,这位高门贵族精心养成的郎君一身矜贵,肌肤莹玉般,肩头那一口齿印便显得尤为清晰分明。
禀报的人是跟了孟继白多年的心腹,一看他这个模样,立刻瞥开了眼。
孟长卿听毕话,扯了下唇。
想必外人看来,章浚的远房亲戚、临安府的少府尹才上值第一日,那些落了满堆灰的永州折子就重见了天日,如此轻而易举,只他这个被秦月淮安排得明明白白,数日都在日夜颠倒干事的人知晓,其中背后他们付出了多少精力。
赤脚下地,孟四郎喝了盏茶,忽然想到什么,一顿身,问道:“你方才说,齐少府尹在章府准备建什么园来着?”
来人答:“建‘济安园’和‘养居园’,一个拿来给人看病,一个拿来安置流民。”
“给人看病?”孟长卿眼眸一下发亮,草草穿了衣裳,极快地冲到了章府去。
天还没亮,秦月淮忙了近一整宿,刚将章府大致规划完毕,就见到风风火火找上他的孟长卿。
孟长卿笑脸相迎,一把亲密地握住他手腕:“我求你件事儿。”
秦七郎漫不经心看他一眼,扯袖走,惦记着他的马车脚程快:“你先送我回去。”
孟长卿太了解这人做事的风格,一做起事来,别说日夜颠倒,就是不眠不休在秦月淮这里也没有什么特别,他意外道:“天快亮了,你不回府衙上值,还回去睡觉?”
秦月淮目光柔软了下,看着他,面不改色:“有人还等着我。”
孟长卿一顿,差点问谁,一看秦月淮那种带着炫耀的表情,嗓子一噎,恼恨自己太过于了解他。
这么快,他俩就住一起了?
孟长卿嫉妒秦七郎得发狂,想同样的事在他这里,他只敢在父母跟前放大话罢了,别说住一起去,他就是去药堂苦苦守着她,也没得她多看两眼,一心都忙在流民那,活像他们才是她心尖尖上的人。
嫉妒让人变了嘴脸,孟长卿黑着个脸一言不发。
秦月淮自不会自揭其短,暴露沈烟寒昨日才与他要断一事,看孟长卿闭嘴,他也沉默着撩袍上车,仰躺去了榻上才问他:“什么事?”
孟长卿的马车就跟他的人气质类似,一车华丽,不大的车厢内放了一个宽阔的软绵绵的座榻,还置了一个喝茶的小几,被秦月淮这么一躺没了空位,孟长卿便只能坐在茶几对面的一个矮凳上。
孟长卿憋屈地瞪他一眼,说道:“你要建什么园,要看病人,可想到从哪儿弄大夫了么?”
秦月淮还是没睁眼,明知故问他:“你有人选?”
孟长卿:“有。我给你弄几个太医来。”
这话怎么听都算是在帮他配置人员,而不是有求于他,秦月淮故意道:“几个太医?那不用了,我的‘济安园’是给没钱的穷人看病,不用兴师动众劳烦到太医,我在临安府找几个民间大夫坐诊便行。”
孟长卿用折扇往秦月淮腿上狠狠一敲:“你跟我装什么装?你兴师动众弄什么园,雇几个名不见经传的民间大夫就有影响力了?就能体现出朝廷恩惠了?”
秦月淮:“我设‘济安园’可不是为了什么朝廷的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