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怀青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你们认识?”那可不,好多年没见过的初中同学呢。莫小晶激动坏了,一双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我上个月才回来,本想安定下来再给咱都组个局,今天过来替我姐看店,怎么就碰上面了呀,真是缘分!”说完,唰地一扭头继续看佟怀青:“那帅哥你多大?”什么多年未见的同学情谊都是狗屁,哪儿比得上从天而降的陌生美人。莫小晶性格中带点天然的彪悍,已经开始往前凑,却差点撞池野身上,正有些不满地瞪眼睛时,却看到高大的男人轻咳一声,把佟怀青往自己身后拽了下。第一句话是:“你先洗个手。”莫小晶忙不迭点头:“哎呀我起来晚了,早饭吃一半,你俩吃没?”第二句话是:“这是我对象。”正用湿巾擦嘴巴的老板娘凝固了,半晌,目光才从佟怀青的喉结转移下来,快到平坦的胸部时,又被池野黑着脸挡住了。紧张到结巴。“哈哈,真的假的啊,你、你还挺洋气的……”不愧是大城市打工回来的,喝了半瓶矿泉水后,终于压了惊,对佟怀青的兴趣转移到了俩人身上:“池野你厉害啊,我都没听说过你正谈着呢,真是……”由衷地举了个大拇指:“好大的福气啊。”“别理她,”池野按着佟怀青的肩膀,凑近耳朵,“她就喜欢比自己年龄小的弟弟,人还不错,不会干挖我墙脚的事。”佟怀青在镜子前坐着,刚刚已经说清楚来意了,此时未免有些小小的雀跃,听见池野的玩笑,便扭过头来,在对方脸上戳出个酒窝。莫小晶拿着耳钉枪出来了,还是有那么点恍惚。先拿酒精给耳垂消毒,佟怀青侧眸:“你们还挺熟的?”“那可不,当年早恋赖我头上,她爷爷举着拐杖撵我两条街。”佟怀青笑得肩膀都在抖:“为什么赖你呀?”莫小晶把棉签扔垃圾桶,像是想起了不少埋藏已久的回忆,表情有些温柔:“是啊,当时为啥让你背锅来着?”池野面无表情地在一边坐着:“因为你只谈弟弟,怕被对方家长闹事,拿我出来顶着。”“我想起来了!”莫小晶猛一扭头:“那是因为你当时都不上学了,又那么凶,我以为爷爷不敢找你这种小混混的事……”话说一半,噤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了个抱歉。佟怀青眨着眼睛,刻意忽略了前半句的信息,而是专注于后半句:“小混混?”外面冷,屋里算是暖和,刚刚坐凳子上准备的时候就脱了衣裳,佟怀青里面穿了蓝灰色的粗针织毛衣,高领,一张桃心小脸仰起来,眼神里满是笑意。池野在旁边靠墙站着,抱着胳膊,吞咽了下。不好意思,没听清佟怀青刚刚问的啥。注意力全在红润的嘴唇上了。莫小晶猛地一拍额头:“哎呀,也不算,主要池野他那时候比较猛,弟妹你放心啊,大哥绝对不是那种在外面混,乱搞的人!”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池野还没纠正呢,佟怀青笑笑,应了声“嗯”。消完毒,要用记号笔在耳垂上打点定位,莫小晶刚把笔拿起来,池野在旁边问了句:“这个能我来吗?”“当然可以啊,特简单。”佟怀青坐着没动,感觉身边传来浅淡的香皂味,和男人微热的气息。池野的左手揽着他的后颈,端详着,用记号笔在他的耳垂上,轻轻点了下。佟怀青闭上眼睛:“打耳洞……也你来吧。”池野没吭声,只是手指往上插入发间,安抚似的揉了揉。怕过敏,提前挑选好了纯银的耳钉,没啥特殊的,几毫米的小圆珠子,睡觉不会扯着衣服挂头发,转动的时候也方便,此时已经安置在固定器里。微凉的枪头对准耳朵,夹好,池野调整了下角度:“疼了说。”佟怀青一只手拽着他的衣角:“没那么矫情。”“咔哒”扳机被扣动,耳垂上似乎被小蚂蚁叮了一口,轻微的刺痛感,明明只是打了个耳洞,佟怀青却不由得脸颊发烫,刚还说自己不矫情呢,这会就扯对方的衣角:“疼。”池野取出枪杆,装入剩下一枚耳钉:“忍着。”佟怀青扁着嘴:“你都不会轻点……”第二次更加熟练,对准耳垂扣动扳机,洁白的耳垂上就增加了抹亮色。全程也就用了不到一分钟。真的挺快,挺简单的。佟怀青伸手,轻轻碰了下:“啊,这就结束了?”池野把耳钉枪放桌上,低头亲了下他的眼皮:“嗯,打好了,平平安安。”小小的迷信,值得认真对待。旁边的莫小晶再也忍不住,龇牙咧嘴地叫了个停。“你俩注意点啊,我还没有男朋友呢,怎么就抱上了,啊?”老板娘被闪到眼睛,老板娘委屈。连同学情谊都顾不上了,铆足了劲儿开始推销卖货,一会儿说弟妹皮肤白戴这个肯定好看,一会说要时常换呀才不容易过敏,反正看到池野的神态她就明白了了,这家伙现在就是个昏君,眼睛都长人家身上了,不宰白不宰!就是讲得口干舌燥,也没见人有啥表示。池野揽着佟怀青的腰:“有想要的吗?”佟怀青趴在玻璃柜台上,摇摇头:“感觉都差不多。”“那不着急,回去我给你打首饰,”池野的笑声很轻,“随便你喜欢什么样子,都可以。”冬日的阳光斜照下来,映在那短密的睫毛上,显示出一种很温柔的质地。佟怀青突然,很想吻他。心里痒,表面还要不动声色:“你怎么什么都会啊。”“随便学的,就是个入门级。”池野轻描淡写,付了钱,跟气哄哄的莫小晶打了招呼,用围巾在人脖子上缠了两圈,才带着出门。得回去。他家的小狐狸,想要个亲亲了。下台阶的时候,莫小晶还是没憋住,追出来趴在门上招手:“池野你重色轻友不行我实在忍不了,能给朋友们说不,你跟弟妹现在公开没啊!”池野回头,宽肩窄腰,不说话的时候就很凶。莫小晶没来由呼吸一滞。想起了十几岁的池野,已经开始扛事,在社会上摸爬滚打,顶天立地般站在脚手架上的模样,明明脸上有灰尘胳膊上是疤痕,但眼睛明亮,气势迫人,时常会受伤,额角带着血,风尘仆仆地骑着摩托飞驰,同学们怕他,又敬仰他,那个岁数的孩子,对于能够赚钱的“社会人”,总是不自觉地认为和自己,不再是同龄人,不再属于同一个世界。市场经济如火如荼,部分年轻人已经不满足于被国家包分配,不想再去考大学或者读个专科,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一杯羹,大家打着呵欠背英语,窃窃私语时,说池野现在混得可厉害啦。“有人带他吗,听说去了深圳?”“不知道呀,真好,我也不想有父母管着!”众人先是嬉笑,然后沉默下来,有人撞了下同伴的肩膀:“成了吧,你真愿意过大哥那样的日子啊,受得了吗?”后来池野回学校收拾东西,班主任追出去,聊了很久。回来的时候,明显哭过。池野倒是挺温和,他在熟人面前没那样凶,话不多,腰板是笔直的,看不出脸上有任何眷恋的情绪,也休想从他身上找出什么自卑或者自负,因为个子高,所以上学那会跑操升国旗,都是站在最后一排,大家也都习惯性地回头看,知道他在那站着。知道池野永远会在后面,等着大家。莫小晶有些鼻腔发酸,没好意思再插科打诨。“先等等,办酒了再叫你们,”池野拨开路边的灌木丛,没什么叶子的枝条横生出来,“不着急。”接着,就俯身在对方耳朵上说了什么,挨了记轻轻的拳头。原本还有点沉浸回忆的莫小晶,顿时不笑了。妈的不害臊,嘴都要咧到后脑勺去了!刚到家关上门,池野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佟怀青拽着进屋,按墙上了。中途就踢掉了鞋子,个子高的男人鞋码也大,船也似的撑着对方,池野顾不上低头,看不了那穿着白色棉袜的脚是怎么踩在自己鞋上的,就被揪着头发往下拉,与人接吻。他闭上了眼睛。把主动权全然交给佟怀青。只是无意识地用手按住对方的后脑勺,心里轻飘飘,犹如踩上云端。好一会,才气喘吁吁地分开。池野笑声很轻:“好凶。”佟怀青亲人,倒把自己的嘴唇给亲到微肿,在此刻特像一个风流渣男,用手背拍了下池野的脸:“喜欢吗?”“喜欢。”渣男当上了瘾,愈加得寸进尺:“那你给我做饭洗衣裳,怎么样,后天陪我出去趟,乖点,路上有点眼力见。”池野蹭他的鼻尖:“好。”“再给你织双手套行吗?”大手抚上下巴处的围巾,亲得急,不知道都在慌啥,外套围巾都忘记脱,卡其棕的,边缘处勾了两朵紫色小花,池野亲手买的线挑的针,软和,保暖,佟怀青喜欢得不行。取了,却没完全取下。慢条斯理地往下摘,长围巾的料子是纯羊绒,一点也不扎人,不绕在脖子上了,改成缠住两只手腕,打的可是活结,使劲儿一挣就能出来。所以再怎么撒娇叫疼,可不怪池野。还有条织了一半的,大红色,刚开了个头,被粗暴地从钩针上扯下来,长而卷的粗线从床上垂到地上,还好家里没养小猫,不会有只爪子好奇地去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