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论罗德怎么想,他也没办法影响到夏洛蒂的决定。他太年幼且弱小,连在一些国事上,都脱不了其他人的帮助。
但他又过分早熟,斯黛拉的不闻不问让他在这个王室中有了自己的生存之道。他知道哪些人是对他好,哪些人是对他不好。所以,对于上一个在他耳边进谗言,说要对“神秘女士”进行防备驱逐的,他命人将其吊死在了刚建成的街道上。
把他当成棋子,想要挑拨他与教母二人之间关系……这样的人,可真是把他与教母看得太扁了!
他恹恹地从室内走出,外面站着的是教母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还有她的女仆波娜。他不喜欢那个女人,因为她总是不动声色地观望着一切,有时候罗德总觉得,或许在她的眼中,自己也只是一个与周边没什么两样的雕塑。
柯拉很高兴地从外面走近,在看到罗德身影的时候,她咧嘴大笑打招呼道:“嘿,小陛下,你还好吗?”
罗德轻舒了口气,他不自觉地同样笑了起来:“柯拉姐姐,你回来啦!”
“是啊,”柯拉不在意地将目光从波娜的身上扫过,她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男装,踏着出行时才会穿上的黑色靴子。有人说柯拉与先代的女王有那么一点相似,每当听见这种论调,她就会忍不住哈哈大笑。“集市刚结束新一轮的售卖,我是来向女士复命的。”她声音朗朗,十分自然道。
对于金钱的敏感让柯拉在知晓闪金商会后,第一时间就融入到了这个昔日庞大辉煌的组建群体中。她对于金钱的嗅觉、强大的判决的能力、未卜先知般的预见能力,让她如鱼得水一般在这个团体中发挥出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仅仅只是过去了三年的时间,她就登上了这个商会的顶层。
罗德眼睛一亮:“柯拉姐姐,你这次又带回了什么东西……”
“小家伙,”柯拉一点也不避讳,在其他侍卫的注目下,她揉了揉这个小国王的脑袋,将他棕色的短发揉乱,在他期盼的眼神中,拿出了一个小矮人模样的玩偶:“这是一个报时的奇物,虽然没什么用,但看起来很有趣。”
罗德双手捧起它,满脸都是好奇与惊异。这还是他第一次拥有一件只属于他一人的奇物(王库中的不算,他也摸不到它们),他向着柯拉道谢。而对方只是随意地摆摆手,就走到了他刚才出来的门前。
见她走入,身影消失于其中,他刚才兴起的情绪不知为何,就有些不甘心起来,他咬了咬唇,手中的矮人奇物也变得失色不少。
柯拉向着夏洛蒂走去,对方在看着一本铜刻的大书,这书本历史久远,上面刻写的文字是一种已经失传的变形体,柯拉瞟了一眼,发现自己根本连一个字也不认识,她不由暗自砸了咂舌,感觉到了自己的浅薄。
在将带来的数据汇报过一遍后,她道:“……您所要求的材料已经命人收齐,其中新寻来的奇物也被纳入库中,在售卖出之前,不会有人有机会接触到它们的。”
“已经有四家神殿与我们有了资源与金钱上的往来,因为集市是在科伦诺斯召开,所以他们在这个地方也重新建立了新的神殿,并且派来了举足轻重的人物移居于此。”柯拉报告道。她满眼敬佩,发现自己在当初投靠夏洛蒂,实在是她毕生做出的最正确的抉择,否则的话,她如今也不会有这等与那些大人物同台交流的资格。
她想要与他人进行交易,平等的身份,本就是一切的前提。
“另外,依据您的吩咐,”她道:“我们对往来的超凡者进行了最简单的登记。距离我们最开始运行集市时,超凡者们的数量,足足多上了二十多倍有余,这还不算那些从没来过之人。”
之前夏洛蒂就说过,这将是一个新的超凡的时代。之前还不觉着,可现在……柯拉是最具有切身体会之人。
夏洛蒂没有将目光从铜书上移开,她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的眼镜,金色的细链从镜角的地方随意垂落,这是她在废墟中得来的一件奇物,能够将视线中的所有东西进行标注。就比如现在——
【一本来自于巨人时代歌功颂德的书,是当时人类国王为了讨好旅居在自己国家中的巨人所作。通过巨人纳塔的讲解,可以由此窥见昔日巨人王国繁茂的盛景。】
夏洛蒂将更多的精力投入进去。很快,那简单的注释的文字就重新进行了一场分解排列,她没有翻开书页,但本该只印刻在铜书中目录就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感觉只要轻轻一“点”,她就能犹如投屏般翻阅这本古朽的书籍……
这倒是能与她的“金手指”搭配起来……但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用呢?她转而看向柯拉……
【好紧张,】柯拉小脸紧绷,【女士是在看我吗?她对于我汇报上来的东西有什么看法呢?会不会对我夸赞几句?】
夏洛蒂顿了下:“做得很好。”
柯拉美目一亮,她就像是被注入了一剂强心剂,感觉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
【女士果然看到了我的努力……】她兴致勃勃道,【说起来,也有两个月没有见到女士了,这么看过去,女士还是和上一次一样,一点变化也没有……】
夏洛蒂将目光重新移开,她发现,这是一副相当适合研究的奇物,在看在某些材料身上时,会将其性质与用途浅浅剖析出来,这省去了她一部分分类的时间,简化了她对于秘药研究的步骤……
“我准备在集市中创出一种特定的、统一的货币,”她沉吟道:“最好是联合几家神殿一起发行……”
她颁布着接下来要在超凡界发起的行动。没有人知道,接下来风起云涌、动荡不休的时日,最初的命令是在这间小小的书房中下达,柯拉仔仔细细地听着,不敢漏掉一个字,不知不觉间,她的小脸上渐渐地染上了一种光,那是种不敢有丝毫懈怠的、神圣的、使命般的光。
她以为她的一生都是为了追逐金币而生,可到了现在,她发现自己还是肤浅了,追逐金币的最高境界——是要将源头都攒到自己手里的啊!
夏洛蒂说完后就有些累了,她让柯拉从这里出去,沉默了一会后,她身形微微一动,有一两道的影子从她的身上颤动般想要脱出,但很快,这虚幻般的影子立刻就如烟雾般破碎。她重新坐直了身体,脸色一阵苍白。
她沉思了刹那,发现自己还是缺少了契机。“神秘女士”的传言在科伦诺斯传开,这等的声望已经足够她将最后一道化身稳定下来——她缺少的是三者之间的平衡。她心中莫名地起了一个念头,她的三具化身仿佛正好代表了她的三面,“鲜花之主”的善、“林中少女”的中立、“神秘女士”的恶。
当然,这其中是没什么依据的,只是恰好如此罢了。她这样想着,又开始思索着自己接下来的路途。
她发现自己就像是绽放了三片花瓣的花,它们统合在自己的身侧,却缺少了能将它们联系在一起的东西……或者,她需要找到能将它们囊括在一起的强大的“理念”。
她叹了口气,发现自己接下来的道路还是如此迷茫且漫长。
她将那本书合拢,宝石破碎,一瞬间将其阅读完毕。在其中,她得到了一份巨人时代基础人形的机器构建资料,而若是有更多更详细的资料,那种将器械与法术交融的原理弄透,说不得她就能将当初塞西莉亚搬来的“高射武器”给复刻出来!
她开始想起那个漂浮在天上的巨大无比的大陆,还有上面辽阔到看不到边际的土地。在那座巨人的宝库中,还有着数之不清的过去的珍奇的奇物……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了一种预感,是该到了上去看看的时候了。
这种感觉来得太过奇妙,就像是一种预定、也像是一种催促,并且,她想起了自己收拢起来的、萨罗曾利用过的“塞西莉亚”的心念……或许她能从那位久违的朋友那里得来一些信息。
想到这里,她就从书房中起身,她黑色的衣裙带起氤氲的黑雾,待到雾气消散,里面的人形也就完全消失不见,只剩下波娜耳边袅袅的回声:“我离开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