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桐起身立到一旁,
“东夷城里更惨烈的情境也是见过的,无妨,我在旁站着就好,不会耽误医官们。”
汤玄霖突然开口,
“桐儿,去罢,你去寻四殿下,告诉殿下我这两日怕是无法出去办案,要他多留心局势。”
汤玄霖竟然也要自己离开,步桐顿了一下,想着等下汤玄霖怕是担心失态的模样被自己瞧见罢?
点点头轻声道,“如此我便先到前堂去一趟,汤大人好生上药休养,我马上便回来。”
既然他有心回避,自己又何必坚持,步桐退出来在门口台阶上坐下,吩咐家人去传话。
上一场大雪还未消融,石阶上冰冷刺骨,不一会儿,步桐听着汤玄霖隐忍不成发出的声声闷哼,这才意识到汤玄霖让自己出来并不是为了保全他的形象。
内疚,那种铺天盖地而来的难过席卷了全身,步桐只觉得内疚,内疚自己为什么这一世还要累他如此;内疚汤玄霖为了不让自己有负担故意支开自己,却误以为他只是想保存颜面。
汤玄霖,是个多细心骄傲的人呐。
白芍药站在步桐面前,欲言又止了好几次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轻轻叹了口气拉着气呼呼骂着“真没出息”的步易阳离开了。
院子里真安静啊,没有人笑闹、没有人大声讲话,只有进进出出的家人和医官,端出一盆盆血水,又不断换来新的。
直到,屋里的压抑着的闷哼停歇,步桐揪着的心也算放了一放,可是人们还在进进出出,步桐慌了,踉跄起身拉过一个家人,
“里面怎么样了?怎么没声了?医官们在做什么?”
对面的人马上安抚步桐,“小姐安心,汤大人的伤靠近左肩膀,箭矢留下的撕裂伤很长,所以处理起来需要时间多一些,汤大人疼晕过去了,等下在他醒来前就能包扎完。”
步桐脚下一个趔趄,摆摆手打发要扶自己的人,
“知道了,你且去忙罢。”
多大多深的伤口,能让一个男儿郎疼晕,步桐立在那里,满脑都是空洞,突然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自己对于汤玄霖,似乎不只是上一世的感激和信任,或许另外一个更深层的感情悄悄萌生,而自己没有发觉。
“小姐,药好了。”春桃快步过来,额头上都是薄薄的汗珠。
步桐接过,只觉得这碗药有千斤重。
医官们鱼贯而出,朝着步桐过来,“小先生放心,有这一次处理,汤大人的伤口一两日便能结痂,很快会痊愈的。”
步桐松了一口气,“他还好吗?”
医官们点头,纷纷感叹佩服,“汤大人是铮铮铁汉,我们从医多年,从来没遇到这般坚韧的,大人这会儿已染醒了,第一夜怕是要受罪了,不过比起方才处理伤口的过程,对大人来说也算不得什么,我们这就去开药,一日三顿熬给汤大人便是。”
春桃赶忙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医官大人们这边请。”
步桐抱着药碗去了屋内,汤玄霖一身单衣,却已然被汗水打湿,里侧的皮肤若隐若现,步桐看着他满头虚汗的模样,掏出手帕来给他一一擦去,
“还要装睡到几时?”
汤玄霖慢慢睁开一双带笑的眸子,不似方才因为低烧的明亮,如今眼神疲惫,满布血丝,却还在笑着,
“原来桐儿看出来了。”
步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拿起药碗轻轻搅着散热,
“方才医官大人们说你的伤口一两日便可结痂的,不过须得按时吃药。”
汤玄霖微微笑着,看着伸到自己嘴边的汤匙,依旧轻松的模样,“果然因祸得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