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夜长,陆昀后半夜睡得实,一直到翌日天亮方才醒转。
因着天冷,他没到老太太和太太那里,而是在自己屋里用的早饭。
饭罢,陆昭拿着书本过来,兄弟俩便于书房一道读书写文章。
只两人脸色都不大好,各怀心事,陆昭更是叹声连连。
陆昀便放下手中的笔,转向陆昭问:“一大早的就见兄长唉声叹气,兄长心里藏了什么事不妨与我说说,兴许我能帮你排解一二。”
陆昭看他一眼:“你明知故问。”
陆昀便又道:“这么说来,兄长与我是同病相怜了。”
陆昭可不敢说与陆昀同病相怜,他觉得自己比陆昀惨多了,陆昀歪好还定下来是哪家的姑娘,而他只晓得老太太要他娶太太娘家那边的姑娘,以他庶子的身份,所娶应该是齐国公府的旁支,具体到哪一房他就不得知了。
不过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让他烦闷的是他压根就没想过这么早娶亲。
有道是男儿志在官朝,无有业,何以为家,自己尚未取得功名,连个秀才都不是,立都立不住呢,早早的娶个女人回来干嘛。
虽说陆昀也没有功名,可陆昀入了国子监读书,不管是否秀才,都可以参加朝廷举办的乡试,而他想要参加乡试,就必须要通过顺天府的院试。
且陆昀是嫡子,无论有功名与否,家业爵位以后都是他的,他拿什么跟陆昀相比,又有何资格与人家同病相怜。
想到这里,陆昭更加郁闷了。
陆昀见他这个兄长比自己还要丧,就往人跟前凑了凑,陆昭被他盯的不自在,这才道:“怎么了,你挨我这样近,是嫌我可怜吗?”
陆昀笑了笑,随即目光又挪到陆昭书案前的那沓纸上。
“齐明盛服,非礼不动,所以修身也。去谗远色,贱货而贵德,所以劝贤也。”内容出自于《中庸》,为陆昭方才所默写。
陆昀看了片刻,突然指着某一处说:“兄长这个字写错了。”
“哪个?”陆昭立时集中精神,目光转向陆昀所指之处,素日里他不少默写,很少出差错,今日怎么就写错了呢。
“这个,”陆昀指着那个“谗”字,古代字都是繁体字,而且书写形式从右往左竖式排列,谗的繁体字为讒。
陆昀说陆昭的这个讒字?下面窄口里少了一竖点,陆昭疑惑,不对啊,他之前写过这个字的,明明没有竖点。
陆昀道:“有的,不信兄长翻书看看。”他说的一本正经不像是糊弄,陆昭只得拿过《中庸》一书,翻到自己方才默写的那一页。
他对照着看了两遍,转头与陆昀道:“没错啊,没有一竖点,不信你看。”他将书本举到陆昀跟前,却见陆昀抿着嘴偷笑,方知自己着了他的当。
“陆昀!”从小到大陆昭不知被陆昀戏耍过多少次,这次陆昭是真生气了,可又不能打弟弟,气的他拿起书本,直接走人。
陆昀忙拉住他,“哎,我的好哥哥,你别生气啊,我看你愁容满面,一筹莫展,就想着找个法子逗你一乐,不成想出了岔子,我错了还不行吗?”
见陆昭并不领情,他又从人手里取走书本,“剩下的我替你默写,就当给你赔个不是。”说着起身躬腰一揖。
陆昭才不用他替自己默写,见他态度良好,便又重坐回来。
“哼,陆昀,你也就戏弄我行,等将来你媳妇过了门拿枪棍打你的时候,我看你到哪诉苦去,到时我可不帮你。”陆昭被陆昀戏耍多次,无论怎样也要让自己掰回一局,口舌之快也能让心里痛快,这才拿他未过门的媳妇压他。
然陆昀并不中招,他知道陆昭这是气话,自己又不会惹事,好端端的挨打做甚么。
“哎,兄长也要说亲了,不知兄长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可以说给太太,没准太太就照你说的给你找了。”
陆昭还在气头上,没好气道:“甭管什么样的,反正不是耍枪弄棒的。”
其实陆昭压根就没想过自己将来妻子的模样,从小到大他所见的女子不过是府里的太太、姨娘、妹妹、丫鬟,外面的女人他没接触不做评价。
若真要他说想要个什么样的女子,无非是温柔漂亮、知书达礼、善解人意这些。
可是亲事他决定不了,得听太太和老太太的,陆昀要他去问太太,他哪里又敢,只能听之任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