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裂成两半脱落,他的脸也就自然而然地暴露在了雨幕中。
朱小腰随意地瞥了眼,险些被吓了一跳,“这人的脸……”
好恶心……
时年也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的脸是这个鬼样子的。
他的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来就是这样畸形的,但他偏生还要让这张脸更怪一点。
这个以画见长的家伙,将自己的胡子画成了眉毛,嘴巴画成了眼睛,鼻子画成了嘴,眼睛画成了耳朵,眉毛又画成了胡子,至于耳朵,耳朵也画成了个鼻子不像鼻子的东西,看起来是个倒置过来,却还要更加离谱得多的脸。
【要我说他干脆面具也别带了,他顶着这张脸就够让自己的对手做噩梦了。】
“不,我不会做噩梦的。”时年一边在心里回复镜子,一边蹲下身来,按着赵画四的手指,蘸着他流出来的血,在地上写了“一命抵一命”五个字。
摆明了就是想说,杀了六合青龙其一的事情是惊怖大将军府为了给狗道人报仇干的。
这手段看着有那么点低级。
但时年一路行来所听闻的凌惊怖干的好事,似乎还真就有那么低级,无论是为祸一方,还是清理政敌,又或者是防止自己的手下把自己给反了,于是先一步把手下解决了,听上去都不像是一个想要久居高位的人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简直像是个穷途末路的匪寇。
这样的人就该交给恶狗来收拾。
她从客栈行动的时候就跟镜子说,她要再搅浑一滩水,现在已经成功做到了,反正元十三限回京是蔡京的手笔,不妨让他们狗咬狗去。
“好算计。”朱小腰看着她的举动心中想着,她很清楚这个栽赃嫁祸的意思,这是要把她,把迷天七圣盟从这件事里面摘出去。
击毙赵画四的一掌和打出那枚佛珠的手法,都与迷天七圣盟中任何一个已知的高手不相符,就算“鸟弓兔狗”中还活着的三个都因为刑部总捕的出现,现在还在元十三限的眼皮子底下,但惊怖大将军府要杀人,又何止那三个人可用。
时年用霸绝人间的掌法,只是为了避免飞刀出卖自己的更多信息,却不知道朱小腰此时想的是——
这人的掌力看起来与凌惊怖的有些相似,就栽赃这门学问来说可以说是道行不浅。
她不自觉地又高看了时年一眼。
“你为什么要帮我?”朱小腰看起来站姿慵懒,但时年写完了那五个字直起身来,恰好与她对视,自然看得出,她其实是个随时可以腰肢发力,暴起伤人的状态。
这不是个简单的姑娘。
“你擅自行动让梦幻天罗很不满意。”时年从容地回答道。
从青衣书生的嘴里听到梦幻天罗四个字,朱小腰愣了一愣。
有在石观音面前搬出水母阴姬的经验在,时年睁着眼睛说瞎话,随口搬个靠山就开始唬人的功夫越发见涨。
朱小腰从小看到的是人间冷暖,也养出了察言观色的本事,居然也没看出时年说的是个假话。
时年压了压嘴角的弧度,努力让这出戏演得更加逼真一些。
织女前辈都能跟她说起朱小腰,自然也不会忘记如今的京城里江湖势力中,大约可以算是最有地位的两个女人。
一个是六分半堂总堂主雷震雷的掌上明珠,雷媚,另一个便是迷天七圣盟的七圣主关木旦的妹妹关昭弟,也就是时年口中的梦幻天罗。
因为和雷损之间的关系,关昭弟甚少插手六分半堂和迷天七圣盟近来的纷争,但她骤然提起这个名字,对朱小腰来说,却是个完全能说得通的理由。
总还是要向着点兄长的。
时年没管对方脑子里到底自行脑补了什么东西,继续说道,“元十三限不是这么好试探的,他虽然暂时听命于蔡京,但他的行动却更自由,不要给盟里惹麻烦。”
“好,我朱小腰承你的情,也承关大姐的情。”她拱了拱手,“有恩必报,不欠人情是我惯来的宗旨,这个情,下次倘若再遇上了还给你也好,还给关大姐也好,我都是要还的,后会有期。”
此地不宜久留,朱小腰说话里总带着慵懒,却不是在此时会拖泥带水的性子。
她足下一点,先前用来在赵画四的背心扎了一刀的匕首已经缩了回去,再一踏,她便已经纵着轻功离开了。
时年也没打算在此地久留,她抹了抹脸上被微雨淋出的痕迹,走了与朱小腰相反的方向离开。
但其实两人各自绕了个弯后的行路方向都是一致的——京城。
“就是有点可惜,我发现我没什么坐骑的缘分。”时年念叨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