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浓的春意席卷整个江流市,包括远在郊外的雷池。
夏灵泽受完惩罚已是四月中旬。
她仰着头靠在身后的铁架,被铁环束缚的四肢朝外张开,连脖子也被冰冷的圆环圈住,褴褛的衣衫掩不住她身上累累伤痕,血淌过崎岖的皮肉滑落下去,令冷硬的铁架染上她的温度。
听着最后一声鞭响抽在坚硬的壁砖上,她扯开嘴角虚弱地笑,“结束了……对不对?”
这是血族里最难熬的惩罚之一,为的是震慑下位者,让大家不敢对上位者不敬。
这么多年来,触犯这条守则的人不多,能捱过惩罚的人更是罕见。
罗寒山想要她和姬扶光一起低头,笃定她受不住惩罚,她偏要推翻他的算盘。
她不止不后悔那天把匕首架在罗寒山脖子上,倘若再来一次,她仍旧会代替姬扶光来威慑罗寒山。
那是她要忠诚侍奉的主人,不是什么事情都值得她的主人操心的。
“结束了啊……”她笑得愈加愉快,呛得咳嗽起来,扯得胸口发疼。
没有人回答她,行罚的几个血卫沉默着为她解开铁环。
她浑身只有疼痛,毫无力气,被松开的瞬间直直地往前垂落。
她闭上眼睛,嘴角含笑,认命地等待被地板亲吻的剧痛到来。
可她落入的是毛绒披风里,有双手及时地接住她。
心毫无预兆地加快跳动,睁眼见到晏离担忧的神色后,她努力聚起的一分气力很快散去。
“晏执事,你怎么来了?”她鼻息低弱,揪着软厚的披风。
晏离就像是大家的母亲,总是把衣食住行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有种不必言说的亲切感流淌在一言一行里,她跟雷池里的血卫们都很依赖晏离。
只不过,刚才她怎么会以为是姬扶光呢。
行罚前姬扶光下来一趟已是破例,何况这两天她递了好几封信上去,姬扶光毫无回应。
大约是在忙着,也或者是用沉默来回应。
晏离把披风给她围好,轻声的斥责里满是心疼:“伤成这样,我不来接你,你指望谁能送你上去?”说罢又对身后道:“快,担架。”
夏灵泽这才发现,晏离身后跟着几个抬担架的血卫。
她觉得好笑,又咳嗽起来,“把我抬上去么,我还没被抬过呢。”
晏离温和的面庞少见地有些气恼,手上却也不忘小心地拍拍她的后颈,替她顺气,“还笑,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固执的小孩。”
固执,姬扶光也是这么看待她的么。
夏灵泽微敛笑容,终于忍不住低声问:“她呢……”
晏离就知道她惦记姬扶光,叹息着安慰:“在你房间里等。”
这句话犹如在漆黑的夜里燃起烛光,微弱而不熄地在她心里燃烧,她重新绽开笑颜。
姬扶光是第一次进夏灵泽的房间。
主宅以她为尊,向来只有底下人恭敬地来到她面前,她从未进过谁的房间。
除了晏离之外,夏灵泽跟青枫还有越霄是整个雷池里,唯独能够以护卫的身份住在主宅一楼的。
平时如果没有要紧事,青枫跟越霄不能随意上二楼,夏灵泽要跟着姬扶光,算是例外。
姬扶光绕着房间缓步逛了一圈,把夏灵泽的日常喜好跟习性看了个大概。
血族不必像人类那样每天睡觉补充体力,通常上百年或几百年才休眠一次,每次花个几十年的时间。如今为了适应人类社会,房间里也会安置有床,用来时而养神也舒服许多。
夏灵泽房里色调清新,床头柜上不规整地叠着几本书和笔记本,书桌旁的书柜腾空了些空间,陈列了几个看起来很新的木雕,整体空间清简舒适,夏灵泽眉眼间的书卷气似乎盘桓在这里。
姬扶光拾起扣在床面的书,看起来正在阅读,却来不及放好就出了房间。
封面书名是《海子的诗》,书页正翻在《半截的诗》,末尾的几句被她用笔画出下划线:
你是我的
半截的诗
不许别人更改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