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深渊的第七天，也是他种下番茄的第七天。
段路远看了看平静如初的土地，终于彻底接受了余下番茄种全军覆没了的事实。
事实上掌握了黑暗精灵种族天赋的他轻易的能感知到这片土地之下并无生机。
段路远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情，从小到大他不知道种过多少植物，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近乎颗粒无收的惨状。
他蹲在地上徒手挖开表层的泥土，番茄种播种的深度在3厘米左右，可他挖出了手指深的洞也没看见番茄种的痕迹。
枯枝败叶埋在土里也至少需要四个月的时间才会完全腐败，番茄种子纵使不发芽洞里也不应该什么也没有才对。
番茄在出苗前浇水的量并不大，因此哪怕过去了接近一个礼拜，也能够分辨出当初种下种子留下的小土包。
段路远皱紧眉，怀疑是自己看的不仔细才错过了番茄种子，毕竟一粒番茄种才最大也就指甲盖大小和，混在泥土里的确不容易被注意到。
“酒桶已经灌满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全神贯注的段路远一抖，手里捧着的土直接扑在了脸上，他带着哀怨的眼神回头，音调幽切：“你走路为什么没有声音？”
精灵白的发光的皮肤被泥土弄得脏兮兮的，偏偏段路远双手全是土，只能曲起手臂用手肘胡乱擦脸，全然没注意到秦沉阁盯着自己神魂不属。
毛茸茸的脑袋在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长长的精灵耳在暗银色的头发下时隐时现，分外勾人。
秦沉阁藏在袖子里面的手诚实的蜷缩起来，满脑子想的都是那天莽撞碰上去的柔软触感。
“发什么愣啊？”随意的把面清理了一下，段路远终于注意到秦沉阁的心不在焉，他拍去手心的浮土，在秦沉阁眼前挥了挥手，“怎么了？”
“没什么。”秦沉阁后撤了一大步，目光闪烁，抿紧了嘴唇，“要洗手吗？”
不等段路远回答，秦沉阁已经捏出了巴掌大小的云朵，小云朵径直飞到了段路远跟前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看着秦沉阁如临大敌的脸色，段路远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乖乖的探出手。
自从小白龙加入小家庭后，也许还会担心别的东西会不会短缺，在水资源这方面却是全然不用担心的。
凉凉的水珠打在掌心带来轻微的瘙痒感，段路远无端的想起幼时在墙角罚站的记忆。
头一天的夜里刚下了场大雨，当时虽然天已经晴了，但房檐还隔三岔五的滴着水珠。
他百无聊赖的用手去接房檐下滴下来的水珠，身边的小胖子即便被罚也不消停，见状直接一个助跑跳进水坑里，清亮亮的小水坑被搅得一塌糊涂，高高溅起的水花溅了躲避不及的孩子们一身。
心眼不必针眼大多少的他们立刻冲了出去，你一脚我一脚的乱踩着水坑，在雨后的院子里打闹。
记忆戛然而止，段路远揉搓着手指的动作微微一愣，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他记得他们是因为打闹的时候不小心踩坏了刚发芽的幼苗被罚站，记得小胖子最后成了个泥水糊糊的落汤鸡，也记得当时在场的玩伴们开心的神情，却唯独不记得……
院长妈妈当时的反应。
看着越来越小的乌云，他鞠起一捧水浇在脸上，干净的水洗去脸上剩余的灰尘，也洗去了满脑子的疑问。
左右不过是把他们全部训了一顿，然后从罚站升级成除草，他不记得了大概是因为被惩罚并不是多么愉快需要被牢记的事情吧。
段路远甩了甩脑袋，沾在头发上的水珠被迫离开，溅在不知道的角落里，他把方才的疑惑抛在脑后，随口问道：“里面的番茄种子不见了。”
秦沉阁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好像这是什么理所应当的事情。
“这也是被夺走生命力的后果吗？”话音刚落，段路远的脑海里划过许多画面，拥有不同种族特征的生物双手朝天，他们的嘴大张着好像在呼喊着什么，又好像在祈祷着什么。
但最终都没有逃脱在痛苦中化作一滩黑泥的命运，黏稠的黑泥在地上蠕动着犹如胶质爬虫没一会儿就渗透进了土壤。
紧接着，肥沃土地上生长的植物齐刷刷的死去，暴露出棕褐色的土层。
然而这并不终点。
暗物质比曾经在人类社会中盛行过的瘟疫还要可怕，它们杀死了原来的宿主，借由他们腐化后的黑泥侵吞土地上植物的生命，进一步的吞噬掉了土壤孕育生命的能力。
暗红色的土地……原来是这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