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衫妇人温柔关切地说道:“长安城中老爷医术最好,旁人都羡慕,唯独妾身不这么觉得。妾身只是心疼老爷,好好的休沐日,半点得不着空闲,不过,过了此时就好了,兰儿既然回来了,妾身好好看着她,不会再让她给老爷添麻烦,老爷可以好好歇一歇了。”
郁太医在马车中时,本因簌簌的乖巧安静,几乎快要忘记了要惩罚簌簌。
被妻子一提,却陡然间想了起来,眉头拧了起来。
“不必由你看着。”
他语气冷硬了几分,听得那紫衫妇人一愣,她有些慌,声线不由得带上了几分紧张,问道:“为何不用妾身?”
紫衫妇人是郁太医续弦的夫人,人唤。
郁太医头一任夫人江氏,才是郁莳兰的生母,她与郁思回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只是在生郁莳兰时,伤了身子,缠绵病榻了好些年,最好的草药也没能把她救回来。
在郁莳兰三岁那年,江氏撒手人寰。
后来,郁太医又娶了戚氏。
可戚氏始终觉得,郁思回根本忘不掉江氏。
甚至,他对郁莳兰,都比对待他们卉儿要更偏爱一些。
戚氏看似温柔婉约,却极善工于心计。
这回郁莳兰大着胆子做出去大闹萧世子婚宴的事,身边不缺人鼓动,这其中,更是少不了戚氏背地里做的一些推波助澜的手段。
她巴不得一手操办关郁莳兰紧闭的事,面上却只是一副惶恐自责的模样,“是妾身有什么做得不得当的地方吗……”
戚氏生怕郁太医事到临头又对郁莳兰心软,紧攥着袖子想好了该怎么劝,忽听郁太医气狠狠地说道:“不行,不能由你去看着,你看不住她的。她是越来越能耐,连宫里的宫女都能收买了,我得多找些人来看着她。”
戚氏愣了一下,事情的结果正如她心中所想,她的眉眼都舒展了。
却虚情假意、假惺惺地开了口,“兰儿还小,老爷的责罚未免太重了些。”
郁太医越是气恼,“若不是我去将她抓回来,她都要将篓子捅到江东去了!”
“可是……”
簌簌打开了车帘,独自从车中跳了出来。
她在里面听了会儿戚氏说的话才下来。
戚氏还在“劝”着郁太医,只是她说的那些话,却是将郁莳兰犯过的那些错一一数落了起来,在郁太医的怒火上火上浇油,“老爷,簌簌年纪小,心性还不定,今日喜欢萧世子,说不定明日就不喜欢了,若是她自己知道错了,何必罚她罚得那么重?”
“十几日禁闭,妾身看着都觉得心疼。”
簌簌早知道戚氏是怎样的人,听着她说话,就好像是听了戏台上的一出戏。
甚至,戚氏比戏台子上那些戏子演得要自然。
若不是簌簌从鉴方宝镜中,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走马观灯般看完了郁府中这十几年的事,只看着戚氏这张温柔无害的脸,她说不定真会误以为她是一位能对郁莳兰一视同仁的好母亲。
簌簌想起了在忘川时,郁莳兰的魂魄和她要的东西。
她只向她要了个化形咒,然后,让簌簌将她头上戴着的那支蝴蝶簪子变成了江氏生前的模样。
蝴蝶簪子化形的过程,小姑娘眼睛眨也不眨,直勾勾地看着。
当看到出现在面前的“江氏”时,她一下扑到“江氏”的怀里,哭喘着,泣不成声。
那支蝴蝶簪子,是江氏生前最常佩戴的饰物。
江氏生前体弱,郁莳兰开始记事起,江氏就抱不动她了。
郁莳兰临死之前最想做的那件事,不是叫簌簌去帮她报复萧君砚,也没有去求转世的荣华与富贵,只想在喝下孟婆汤前,再看自己娘亲一眼。
抱一下就好。
哪怕那只是个没有温度的幻影。
戚氏看见了簌簌,温柔看向了她,“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