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了头,皇帝叫他上前,灯光下细细打量,说道:“昨日传你入宫,因何不来?”
赵襄敏道:“微臣毕竟是外臣,夜宿皇宫,于礼不合。”
皇帝嗤地笑了:“什么礼不礼,朕叫你进宫就是道理规矩。朕看,要么是你外头另有要事,要么是你跟朕隔阂了。”
灯光下,皇帝的双眸宛若深海,又像是望不穿的夜空,却仿佛能洞察明细,一览无余。
小魏王垂了眼皮,轻声回答:“如果这两个之中必得选一个,那微臣就选前一个吧。”
皇帝的长眉扬了扬,仍是带几分没有温度的笑意:“哦?那朕倒要听听,还有什么要事,是比进宫面君还重要的?”
赵襄敏沉默。
寝殿内一片静寂,伺候的内侍宫女们仿佛泥雕木塑,垂首而立。
偌大的宫阙,里外无声,只有清冷的晨曦之风悄悄地穿过殿阁,鬼魅一样。
皇帝打量着赵襄敏,见他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叹了声:“你在龙城的时候,所写的折子,朕已经看过了。你说要交出军权,从此做个浪迹山水的闲散王爷,可知朕看到之后,是何心情。”
赵襄敏道:“皇上恕罪。”
“朕甚是失望!”皇帝几分肃然道:“朕问你,你那些话,到底是赌气而为,还是有人要挟你,亦或者有别的缘故?”
赵襄敏道:“并非赌气,也无人要挟。”
“那就是别的缘故,”皇帝接口,停了停才又道:“让朕猜猜,这个缘故,跟你昨夜不肯进宫,有没有关系?”
赵襄敏微微抬眸,对上皇帝注视的眼神:“算是有吧。”
皇帝却眯起了双眼:“哦?”
赵襄敏道:“北镇的事情,戴监军应该事无巨细地已经向皇上禀明了。”
皇帝皱了皱眉:“戴涉所上的奏折,满纸荒唐,朕并不相信,只要听你亲口告知。”
“皇上指的满纸荒唐,是何意思?”
皇帝端详地打量着赵襄敏:“他说……你被一女子所迷,神魂颠倒,甚至甘愿舍弃身份跟那女子厮混。”
他说到这里笑道:“这不是失心疯的话么?”
赵襄敏道:“如果臣说,这些都是真话呢?”
笑容从皇帝的脸上慢慢消失:“敏儿,你是在跟朕说笑?”
赵襄敏摇头道:“皇上该知道,臣的性命是那女子所救,而经历过这次生死,臣……也跟过去不同了,而且在臣未回军中这段时日,戴监军上下操持,并无不妥。再加上如今龙城稳固,兵祸消殆,臣想……”
“你胡闹!”话未说完,皇帝一声断喝打住了赵襄敏的话:“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赵襄敏跪地:“皇上,臣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原先还有些不便开口,但经过这次的龙城之捷,或者臣总算能够急流勇退了。”
“你给朕闭嘴!”皇帝大怒,指着赵襄敏道:“你……你说这些话,对得起你死去的父王么?”
赵襄敏缓缓低头。
皇帝咳嗽了几声,门口的贴身太监始终听着里间的动静,斟酌情势,终于小碎步走了进来。
大太监轻轻地替皇帝抚捶着背,一边说道:“皇上,怎么好好地又动怒呢?先前日夜盼着小王爷进京,每日总要念叨个五六遍的,如今总算见了人,该高兴才是呐。”
说着又看赵襄敏:“小王爷,可别一见了面儿就惹皇上不痛快,皇上可是打心里疼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