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知府衙门,衙门前立着两头大狮子。
知府杨廷耀将顶戴花翎戴在头上走出来,大堂坐了满满的官员,有参将、同知、通判和底下的知县,能来的同僚都来的,他们见到杨廷耀就起身喊道:“大人。”
杨廷耀:“人都来齐了没有?”昨天没有在城门那边等到四爷,今天就算天还没有亮,他们还得过去等,直到把人给等到。
一个亲信说道:“大人,丁大人生病了,他今天没有来。”
丁大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身体不如他们健朗,再加上自从山东这边的官员收到京城那边的来信,说是来办理赈灾差事的是四爷后,他们一个个头皮都绷紧了,在四爷要到的这几天里,他们是天天跟着杨廷耀在城门口等,就想第一时间见到四爷,表表忠心。
杨廷耀是汉军旗人,担任山东知府这一职后,他做事不偏不倚,在历任知府中算是处事中等的那一拨,就算山东每年都会遇到程度大大小小的黄河决堤风险,哪怕他上任的这第一年决堤范围广了点,杨廷耀也不怎么怕,他只要照着往年那些知府安置流民的法子做就行了。
哪想到今年康熙是派了四爷来赈灾,听到四爷的名头,这谁心里不犯憷?尤其是杨廷耀和他底下的这些官员的手里还有点不干净,他们就更犯憷了。
朝廷拨来的那一笔灾款,都是用在设棚户安置流民,和设粥棚给饭吃还有给灾情严重的民众安置款这几项内容去了,乍一听觉得没什么,事情处理得合情合理,可真的要是细究起来,有问题的地方就多了。
比如设置棚户,设了多少?又安置了多少灾民?设的粥棚,每日能够有多少大米煮?这救命粥是稀的还是浓稠的?粮食都是从哪些地方买来的,是衙门里拿出来的还是从粮商那里购买的?粮价如何?还有给灾民的安置款,那些灾民每个人是得了多少?
杨廷耀仔细的在心里琢磨了,不管是给灾民住的棚户还是他们喝的粥,这花的每一笔银子他都让底下的人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记在了账本上面,四爷要是想查,到时候就把账本给他查。
就算四爷到时候指着账本说建的棚户贵,他也可以不慌不忙的说,这设置的棚户是贵一点,但那是因为损耗多,像什么路上摔坏了木材啊,重新运的时候要花银子,搭建棚户的时候有人摔死摔伤了,给的赔偿又是一笔费用。还有粥棚,账本有记录着粮价、买来的粮食总量,以及每一处粥棚煮了多少,就算四爷去看了粥棚,觉得它煮得稀,他也可以说是灾民太多,粮食一分,自然就稀了,毕竟花银子买来的粮食就这么多。
他能够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不容易了。
杨廷耀抬脚往外走,说道:“他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这个时候生病是什么意思?去,把他给叫起来,在城门口等一上午后,再让他回去养病。”
“可丁大人他要是在等的时候晕倒在地,被四爷他们见到了,四爷会不会觉得我们是在给他们下马威?”
杨廷耀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的说:“你怎么就觉得我们是在给下马威,而不是在对四爷表明我们的尽忠职守。都病成那样了,还能坚持来迎接他们,换了你,你遇到这样的情况,你心里感动不感动?”
“四爷对我们的第一印象好了,就算后面我们有做得让四爷不满意的地方,他也不会太过生气,要不怎么会说细节决定成败呢,你们都学着点吧。”
“大人高见!”周围听到的官员对着杨廷耀竖起了大拇指。
烈日炎炎,杨廷耀一伙人站在城门口,远远的望着官道,额头上流着汗水。
杨廷耀用手擦了擦汗,嘴唇都被晒得出现一层死皮,他不禁在心里感叹道,他现在遭的难,比那些灾民都要苦。
“不好了,丁大人晕了!”
“丁大人,丁大人?”
身后传来一阵喧哗,在有人来请示他该怎么办时,杨廷耀回头看了看晕倒的丁大人,两眼紧闭,脸色惨白惨白的,胸口都快要见不到起伏了,杨廷耀晦气的挥了挥手。
“把他给我带下去,带下去。”
杨廷耀真怕他死在这里,这人要是死在迎接四爷的队伍里,他们也就别想要四爷对他们有什么好印象了。
到了中午,杨廷耀众人才等来了人,不过不是四爷,而是随同四爷来的官员,一问才知道四爷、三爷还有十三爷都先去巡视受灾地点和官府赈灾的情况。
杨廷耀听了心里一咯噔,这、这四爷怎么不走寻常路啊!
哪有不先来和他们这些地方官员见面,就跑去看灾民和赈灾情况的?
杨廷耀面带笑容的让人将这些官员送去安置,告诉他们要好好休息,等着晚上参加迎接他们的宴席,不过因为四爷他们没有来,所以准备的宴席规模要小一点。
把这些官员送走了,杨廷耀回到衙门,面色沉重,紧急的召唤来底下州县的官员同僚,告诉他们,都快点回到自己的辖区办事,务必要把事情都给做得漂漂亮亮的,不要让四爷这几个皇子碰到不好的,毕竟他也不知道四爷他们去的是哪些地方,那就只能广撒网。
杨廷耀:“我的运气总不能那么差吧。”
事实上,坏运气要是来了,那真是挡都挡不住。
四爷面色铁青的站在粥棚里,原本在粥棚给灾民舀粥的官兵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
四爷:“这就是你们煮给灾民喝的粥?你们看看,这是粥吗?!”四爷从锅里舀了一勺子放到碗里,碗里看不到米,只能见到石头和麸皮:“清汤寡水,煮的都是什么东西!这种东西,别说是给灾民吃,你们吃得下去吗!”
十三爷从旁边立着的粮食袋子里面抓了一把,跟锅里的一样,都是麸皮。
三爷走到十三爷的身边,皱着眉头道:“这真的能吃吗?”
四爷扔下碗,收敛起怒意,冷声说道:“将这些东西都煮了,煮好后喂给这几个奴才吃。再派人将知县叫来,问问他,朝廷拨来的款就是这样让他施粥的吗!”
“是!”
知县来了,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下官参加四爷、三爷和十三爷,各位贝勒爷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