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再吃一顿,把人叫过来吧,莫太客气,太客气了显得生疏。”春桃很坚持。
“好,我这就叫他们去
。”唐大婶心里一喜,赶紧回屋把丈夫和女儿都喊出来。
这四个菜滋味不错,但是菜油放的极少,大概是唐大婶平日里习惯了,为了节省一些油钱舍不得下油,也侧面说明他们家的日子过的拮据。
吃完了饭,众人稍微消了消食就赶紧上床睡觉,过了二更天他们要起夜。做豆腐的第二部工序是磨浆,那是一个慢活细活,要用石碾子细细的将泡发好的黄豆磨成浆,浆磨好了,天也差不多亮了,这时还不得歇息,另有第三道工序等人做,便是熬浆,把磨好的豆浆倒进大锅里小火熬煮,一边搅一边将泡沫捞出,熬的越久豆腐越香醇,熬好之后趁热用细纱布将豆浆过滤一遍,将其中的渣滓滤出,最后一道,也就是最关键的一道是点卤,将在黎明时分进行,待过滤好的豆浆稍冷却一些,用长勺轻轻地上下搅动,慢慢的将卤水加入其中,随着卤水的加入,豆花出现,将豆花捞出放在模具中压制一个时辰以后,成型的豆腐便做好了。
豆腐做好后是熟的,可以直接吃,春桃尝了一口,虽然没加任何佐料,豆腐天然所带的香醇足以征服味蕾,吞下去后口齿留香,回味无穷,而且这豆腐刚刚做好,还温热的很,她掰了一块喂到徐志嘴里。
“好吃。”徐志道。
唐老三拖了一个板车出来,将划分成方形的豆腐一笼一笼整齐码好,太阳初露,他该去给客人们送新鲜豆腐了。徐志搭手帮着一起搬笼屉,最后盖上一层棉纱遮掩灰尘和保险,客人们散落在镇上各处,等唐老三送完货回来,基本到了中午。
“我和你一起去。”徐志说,他要深入了解豆腐坊的日常与细节。唐老三不爱说话,这几日相处就没听他响亮的说过什么,听见徐志说要跟着一块儿去也没吭声,默默点头。
唐大婶把两个装满水的葫芦塞在板车上,然后是几个布包的杂粮面馒头,这是给唐老三和徐志路上饥渴时吃喝的。男人们走了,豆腐坊最前面的铺面也该开张营业。唐大婶和女儿将门推开,把摊子支好,停业了几日,原以为生意萧条冷清,没想到门口竟有几个零星观望的人,见铺面一开,都围拢上来。
“她们都是住附近的邻居,在咱们这买豆腐很多年了。”唐大婶侧脸对春桃解释,话才说完,那几个人就拥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说。
“刚看唐老三拖着车出去送豆腐,我就寻思你们这豆腐坊是不是又开张了,果真如此。”
“我从嫁过来开始就吃你这家的豆腐,吃不着心里空落落的,像丢了什么似的……”
街坊邻居们叽叽喳喳,唐大婶笑着给她们拿豆腐,接着扭身向他们介绍春桃,道这就是新的东家娘子,多亏娘子出手,这豆腐坊才能继续经营。
“哟,好俊的娘子。”
“长得像朵花儿似的,真漂亮。”
买豆腐的人嘴甜,春桃也慷慨,买两块赠一块,半买半送剩下的豆腐很快就卖光了,这几日他们不图挣钱,只要把招牌维持下去就达到了目的。三日以后,豆腐坊的新招牌做好了,黑底鹅黄正楷字,上面清楚的写着“徐氏豆腐坊”几个大字,柏树木的招牌比之前黄家那块要漂亮,挂在门头上极显眼,不过附近的街坊邻居大多不识字,牌子挂与不挂他们并不在意,只要豆腐还是那熟悉的滋味儿,他们就经常来光顾。
水滴石穿,好事多磨,年月久了慢慢的,客人们慢慢就称呼为徐家豆腐,而不提黄家。
“这取下来的旧招牌怎么处理?”唐老三特来询问。黄家的老招牌已经有几十年之久,唐老三对那块旧招牌有些旧情,寻思着要不要给旧东家送去,又恐怕徐志春桃不快。
这些细枝末节春桃夫妻自然不在意,看着外面天色正好,徐志说:“去黄家问问他们可还要吧。”说完还帮唐老三将旧招牌抬到了板车上。
唐老三用挂在脖子上了棉帕子擦了擦汗,正要出发,唐大婶出来拧了拧男人的胳膊,皱着眉嘟哝:“你缺心眼吗?黄家想要自然会来拿,还要你眼巴巴的送过去?幸好咱们遇上了好说话的新东家,不然你这行为一定被骂个狗血淋头。”
“……”唐老三闷头不讲话,唐大婶话中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他惦记旧情,想毕竟人家几十年的老招牌不能随意丢弃,去问问也好。见自家男人半晌不吭声,唐大婶是早有预料的,轻轻推了推他。
“你去吧,早去早回,别耽搁了做事。”
唐老三听罢拖着车出发,过了个把时辰人就回来了,跑出了一身汗,想来把自家媳妇的话时刻记在心上,不敢有一点耽误。唐大婶看了看空荡荡的板车:“黄家人要了?”
“没要。”唐老三喝着一碗温水,闷声答。
唐大婶抬眉:“那匾呢?”
“送人了。”唐老三答。
“送人?”唐大婶提高音量:“好好的送别人做什么,我们寻个地方隔着也好……再不济,我还可以做柴烧。”
唐老三把喝干的碗扣在桌上:“瞧着碍眼。”
原来今天他拖着车拉着匾额哼哧哼哧到黄宅门口,拍门问里头的伙计,想问问前主家这匾额的事时,竟然遭到了奚落和嘲笑,原来黄老爷夫妻带着败家子去投靠亲友了,而这栋老宅也已经专卖他人。宅院里头的伙计指了指头顶:“大爷你看清楚了,这院子已经不姓黄,你个外人颠颠的操什么心,皇帝不急太监急。”
说罢将门哐当一声和上,叫唐老三碰了一鼻子灰。是个人就有三分气性,唐老三路上越想越火大,就把匾随便送了人,不论人家锯了做门板还是劈了做柴烧都不管他的事,眼不见心不烦。
这些事情,徐志和春桃瞧在眼中。换个气量小的,恐怕会猜忌唐老三俩口子还惦记旧东家,在旧匾额的处理上,很明显,唐老三说的少做的多,是极其热心肠的,唐大婶嘴上说着叫男人不要管,可到底叫他去了,在听见唐老三将匾额送出后,那片刻的惋惜心疼的神情,也骗不得人,依靠着黄家这棵大树吃了几十年的饭,黄家对他们有意义。不过春桃和徐志不仅不在意,还觉得他们很有情义。
春桃用剪子把烛芯剪短一截,将烛火挑亮了些,双手捧着脸说:“有情义的人做事有底线,坏也坏不到哪里去,我瞧唐老三一家都是好人,平日做活起早贪黑也是辛苦,咱们该给他们涨酬劳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