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萦绕着沉稳内敛的木质香薰味,和文颂身上的味道截然不同。秦覃坐进后座,看清自己要见的人是谁,本该意外,当下却莫名感到理所当然。
“文煜哥。”
不远处教学楼的上课铃应声响起,文煜是否回答了,说了什么,都不得而知。只有当一切再度恢复安静时,文煜慢悠悠地从车载冰箱中拿出一支苏打水,微笑如常,“喝饮料么?别紧张。”
“……”
秦覃接过道了声谢,“文颂在304上课。”
“我知道。”文煜说,“不过今天过来,不是为了找他。”
我当然知道,秦覃想,说句什么总是聊胜于无。
从文颂有过确实的关系以后,他就对这场谈话有所预料,不确定的只是时间地点之类的细节。但无论何时何地,一定会有。
“小颂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他妈妈的事?”
提前买下了他整个下午的时间,文煜不紧不慢地和他聊起,“以你们现在的关系,应该已经知道得很详细了吧。”
秦覃镇定地点了点头,“今早起床的时候还在说。”
“……”
作为兄长,文煜比自己原以为的更不想听到他提及这种细节,连循序渐进绕弯子的话也懒得再多说,直接道,“其实我不太赞成你们这样。主要是以后,再想当朋友会很难的。拿短暂的换后半辈子的友情,不值得。”
“但你们既然已经在一起了,我也不好再强行插手。只能希望你们以后发展得顺利一点。”
他对秦覃说,“我认识你的时间应该也不比小颂短多少吧?对你们两个都算是了解的。你是个看得开的人,小颂可不是,再加上年纪还小有时候死心眼,希望你到时候注意点方式。”
“方式?”秦覃问,“什么方式。”
“我不会紧逼着你们立刻放弃现在的关系。”文煜自然道,“在小颂大三之前,希望你们可以循序渐进地来。”
“其实你应该知道,就算我不说,这个过程也大概率会发生,提前告诉你只是希望你能把握好节奏。彼此受到的伤害也会小一点。”
“被一时好感冲昏头脑,走到一起很正常,后来逐渐加深了解,闹矛盾分手也很正常。我希望你能自然一点,先从一些小的矛盾着手,自然地把这段关系淡到生疏无法维持的地步,再顺理成章地提出来。”
秦覃沉默了几秒,用恍然的语气说,“是在说分手的方式?”
“……”
文煜说,“是的。”
他的语气一如往常,隐隐带着随和的笑意。或许他自己已经习惯了,所以无法意识到,这样一上来就教别人应该怎么做的居于上位的傲慢,再怎么用亲切礼貌的语气都无法遮盖。
但秦覃说,“你还没问过我愿不愿意。”
分手吗?
文煜继续用那种语气说,“你当然会愿意。”
“你很喜欢他,不是吗?”
“我完全可以理解你们现在的情况,也并没有阻止你们在一起的意思。毕竟我身边的朋友那么多,总有几个是跟你们一样的。每个人年轻不懂事的时候都有这样的时间,就当是放纵享受青春嘛,以后再提起来也是段有趣的经历,这样没什么。”
文煜道,“但你应该明白,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姓文。对于我们而言,这样的关系不会很长久,在我们的朋友——还有我的弟弟人生里,不会持续很长的时间。不会持续地留在他们的未来里。”
他甚至觉得自己来这里算是抱着好意,因为他真的不是为了来拆散谁的——他从根本上就否定了这两个人能走下去的可能性,以至于根本不觉得有拆散两人的必要。
在他看来,这样的感情自己就会无疾而终。并非因为偏见或别的什么私心,只是纯粹从理性分析和身边人的经验得出的结论。
只是希望有这样的提醒,两个人在“无疾而终”的时候,或许能少受一点伤害。
这样的“好意”,本身也是无法自我察觉的傲慢的一部分。
秦覃没有回答,心里盘旋着的话无法说出口。
——你以为这些文颂没有想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