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卿走到了顾云渺的门前,也许顾相有时的爱真的很可笑而悲惨,所以顾云渺更不能接受他的自以为是害死了娘亲。
顾云卿敲了敲门,没等应答径自推开,顾云渺抬起通红的眼,一句尖锐没出口的“出去”停滞在喉咙里:“……哥。”
谁进来顾云渺都会发脾气,除了顾云卿。
她抿了抿唇,别开脸不去看他。
虽然知道不是哥哥的错,她还是会怨他……也怨自己。怨一切没及时阻止顾夫人被绑走的人,最怨知道一切却自顾自隐瞒的父亲。
“你是来劝我吃饭的吗?……我不饿。”顾云渺混乱的头脑能想到的只有这点。
“是,顾云渺,你瞧瞧你的样子,还像个千金小姐吗?”
质问的语气让顾云渺霍然回头,想要大声喊“不要你管”,得到的却是哥哥悲伤又平静的视线和温柔擦去她不自觉掉落眼泪的手指。
青年轻轻的叹息散在空气里,散在燃烧攀升的帐香中。
“母亲最后悔的事,是中了计出去,让她最疼宠的、最舍不得的渺渺伤了心、落了泪。”
“我曾听人说一事,若是下了黄泉的魂魄,人间有人悼念哭诉,而她在下面也挂念着活着的人而落泪。”
“一人哭死,一魂哭生,二者的泪水会化作桥梁,将双方紧密相连……”
顾公子轻轻擦去妹妹不断滚落的泪水。
“成为思念的锁链,禁锢魂魄,令其再也无法跳入轮回。”
“……你骗我,”顾云渺哑着嗓子说,“这种骗小孩的东西……”
可她为何在不停地擦拭泪水。
“你骗我……”顾云渺颤着唇,她的手不停抹着脸,可眼泪还在流,不听使唤的流。
她开始慌了。
这是迷信、是谎言,她知道的,但是为什么眼泪停不下来了。
“你骗我你骗我……为什么为什么……”顾云渺的语气越来越慌乱恐惧,她不仅眼泪停不住,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些奇怪的阴影,“我、我看不清了……我看不清了!”
乱挥的手碰到了顾云卿的胳膊,被他抓住。顾云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急切地靠过去,哽咽着,泣不成声:“我看不清了,哥,我看不清了……我停不下来,我想停可是停不下来……我、我是不是真的锁住娘亲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
顾云卿半拥住她,一手盖住她的眼睛,另一只手拍抚她的背:“没事的、没事的,你只是哭太久了,哥哥让人去请老神医,你缓一缓,情绪越激动对眼睛的负担越大。”
顾云渺努力按照他的指示深吸气呼气,一直没松他的手。
老神医来了,看过后直接给盖住了眼睛:“你这眼睛得歇歇,再哭小心瞎喽,饭也得吃……唉,小丫头,人都是要超前看的,你娘也不愿看你这样。”
顾云渺哪里不晓得呢,只是她那时候什么也听不进去。现在她还是不想吃饭,却不敢哭了。听着说要想早点止住泪水,得养好身体,便勉强自己多扒了几口。
小姐终于愿意出门走走,哪怕是房间门。管家和下人们都很高兴,厨房做了一桌她爱吃的菜。
顾云渺尝出来了,有点内疚,又想到,若是家里主母去了,本不能这么丰盛的。该挂起白素,该有诵经,该食清淡,该、该……
想着想着,她捏紧了筷子,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恰好这时,外面通报进来一人,风尘仆仆,是从府门外下了马一路奔进来的。
顾云渺听见声音转头,她眼睛蒙了纱布看不见,顾云卿却看得真切,他认出这人就是自己派去给离百送信的,脑海里本就紧绷的弦像是要断了,沉声问:“信送到了?”
什么信?顾云渺又转到哥哥的方向。
半跪下首的年轻人喘着气,从怀里掏出原封不动的信件,头几乎要磕在地上:“请主子降罪,卑职赶往离百姑娘村落后,得知她带病远行,村中人说不出十日便归,然……然卑职候了一月,未曾等到离百姑娘,所以擅自回程……”
堂里一下子寂静到不安的程度。
下首的人声音消失后,顾云渺在一片寂静中不适地动了动,她听见身旁的椅子忽然发出“刺啦”的刺耳拖动声,哥哥的呼吸在一刹那好似要承受不起什么而发出气流的崩裂声,紧接是一言不发的脚步往外走去,越来越快。
顾云渺有些莫名的害怕,出声唤:“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