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昭答应一声,进了屋子。
山庄的澡堂似乎时时刻刻备有热水,汤昭又一次泡在水里,蒸汽中,血腥味渐渐散去。
他的精神一下子放松了,这白雾封锁的水池就像他的精神家园,带来无比的安心与松弛。
泡了一会儿,他似乎听见门外有些细小的声音。
淅淅索索的,微小而杂乱。
一股寒意从颈后钻下,汤昭猛地一下从水池中站起,愣了片刻,又垂入水中。
似乎,有些习惯了。
一墙之隔的院外,黑压压一片。
蜘蛛!
蜘蛛群,蜘蛛海!
数以千计的蜘蛛从地缝、墙角、屋檐、裂隙里潮水般的涌出,一个挨一个蠕蠕爬行着,汇聚到一袭雪白的裙角下。
黑寡妇一身白衣,独立在万千毛茸茸的黑蜘蛛沼泽中,如泥淖中独自绽放的水仙。
掐算着时间,黑寡妇掉头离开。
在她身前,蜘蛛们自动让开一条道路,就像在她面前铺开了地毯,请她移步前行。
她向前走,所有的蜘蛛跟着前进,如一条黑色的洪流,又似她白裙下的拖尾。
从头到尾,她没有发出一声号令,只有蜘蛛爬动的淅淅索索声。
一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没有任何生灵敢窥探蜘蛛行军。
一直到一座院落之前,才有一个黑衣少女迎上来,深深拜下:“圆晴恭迎庄主。”
黑寡妇微微颔首,此时她面无表情,不怒自威,一旦收起笑容,柔媚的五官立刻变得锋利。
“圆晴,把这些赶到甲字炉里炼化。我要一瓶千蛛毒。”
圆晴看了一眼黑寡妇身后的蜘蛛大军,即使是她见惯了这些八脚怪物也不由得变了脸色,颤声道:“婢子恐怕赶不动这么多宝贝儿。”
黑寡妇道:“那就叫它们吃了你吧。”
说着转身离开,蜘蛛群再次分开给她让路。
她离开不久,蜘蛛群虽还留在原地,渐渐骚动起来,圆晴脸色发白,从袖子里取出一根漆黑的哨子,使劲一吹——
“滋——”
声音尖利,直透耳膜。
蜘蛛群好像被强电电了一下,猝然麻痹了,趁着个机会,她从腰间取出香袋,倒了些粉末在手上,奋力一吹,淡黄的粉末如纱罩一般罩向群蛛。
黑寡妇离开蛛群,径直回到了正厅。
进了里间,刑极还是坐在炕上,屋中血腥味刺鼻,檀香再也遮盖不住,但他身上已经看不出血迹。
他竟然还换了一身新公服,平平整整,连褶皱都没有,更别说破损。
除了气色比之前稍差,刚刚的重伤好像从没发生过。
黑寡妇的目光在他腰间的长剑上一转,艳羡之色一闪而逝,若无其事的坐下,盯着刑极,好似在看什么珍稀物种。
刑极笑着道:“没诱惑我的人吧?”
黑寡妇道:“你的人?什么是你的人?他吃过你一粒米吗?他吃的是我山庄的饭,难道不是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