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道:“这已经是便宜你了。我看你穷酸得紧,特意给你优惠。你堂堂义士,连一百两银子也没有?那你也不用想往前走了,合阳大侠府不是给你这等穷鬼开的。”
杨栋一面窘迫,一面又极其失望,喃喃道:“合阳大侠府上也是看钱吗?不是说他仗义疏财,义薄云天吗?”
对方冷笑道:“穷鬼真会痴心妄想。我看你拿不出钱来。好吧,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站在那里不动,我射你一箭。算作了结。”
杨栋目光一缩,盯在灌木丛中一点寒光上。
那是箭头,杀人的利器。
心中发寒,杨栋的舌头也僵住了,说不出“好”,也说不出“不好。”要论江湖人输人不输阵的气概,他应该豁出去叫一声,便如刑场大喊“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强盗,可他就是没有这等勇气,这和他想象中的自己不一样。
那人偏偏催促道:“怎么,不敢?要钱也没钱,要命也豁不出去,你这等人竟还大喇喇的闯荡江湖,到今日也没死,运气可真好……”
杨栋只觉得一阵耳鸣,一时眩晕,目光斜斜向下,正看见脚下深沟,突然起了一个念头:不如一头栽下去,省得给人如此欺侮。
这时,就听有声音大声道:“不要逼人太甚!一百两银子我……唔……”
话音未落,声音截断,似乎是被人捂住了口。
杨栋分辨出来是个汤昭说的,想必是他要揽下这笔债,旁边的车把式阻止了他。
他一时百味杂陈,又是感激,又是惭愧,还有些愤怒,是对那青年的:那孩子肯帮我,你这车把式为什么非要阻止?你怕我欠钱不还吗?只要我解了一时之厄,我定然十倍、百倍还他!你怕的什么?
对面人突然笑道:“咦,原来这里有财主吗?看这财主的打扮,那个补丁……啧啧,是白龙鱼服、微服私访吗?”
被隋大哥死死按住嘴的汤昭拼命钻出来,大声道:“我不是什么财主!我没有钱,你……你看这东西值多少钱?如果值钱就给你,不要逼迫这位义士。他是为国为民的英雄,不该给人逼迫到这个地步!”
他说着解开外面的棉袄,露出颈上一个金灿灿的项圈,上面坠着长命锁,锁上镶着质地不错地白玉。
长命锁和项圈都是孩童常戴的首饰,期盼孩童无灾无病,长命百岁,凝聚着父母满心的舐犊之情。
汤昭手指在项圈上摩挲,指尖微微颤抖,紧紧抿住嘴,目光望天,强忍自己的不舍。
事到如今,他随身的东西不多,这一件既有价值又有纪念意义,即使他自己遇到危险也不舍得失去。可是……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位义士被人逼死,那也无法忍受。
做出决定只是一瞬间,或许明天他会后悔,但此时此刻这是他内心的选择。
杨栋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听得出那小秀才声音中的不舍,一时血气上涌,想要开口拒绝,但面对性命相关的危机,竟不能硬气地吐出一句整话,只觉得羞愧万分,脸色渐渐涨得紫红。
阴影中人缄默片刻,突然笑了起来,道:“仗义每多屠狗辈,看来也不尽然。你过来。”
汤昭不解,依言走了几步。
那人道:“好,就站这里。身子侧着点,对——”
“嗤——”
弓弦动,利箭出!
一支箭破空而来,隔着十余丈射断了长命锁的锁扣,带着金锁没入银杏林当中。
汤昭完全懵了,杨栋却没懵,到底他也算身经百战,此时福至心灵,大喝一声,举起驴向树丛砸了过去!
诚然这头驴太重,勉强跌在岸上,不能命中目标,但也扰乱了视线,杨栋反手抽出刀来,几个大跨步过了桥,只扑那片叫他盯出血来的灌木丛!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