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窗外,火影攒动,人声滚沸,遥遥地传过来了几声狱卒的呐喊:“不好啦,有人劫狱!有刺客!”,断断续续,一片混乱。
余是年侧耳听着,老态龙钟的眼瞳中迸射出一道捕鼠老猫的狡猾精光。
陡然间,寒风扑面袭来。
一个身披黑袍腰束彩羽的枯瘦男子出现在牢门处,像是凭空幻出的幽灵鬼魅一般,吓得余是年浑身一颤。
当他看清了来人,忽又激动的跪地求呼道:“长老,求求您,救救我,圣巫咸长老!”
圣巫咸的脸全部遮在阴影中,晦暗难辨,看不出他的年纪大小。不过,他的一双眸子却深至无底,仿佛是能够洞穿这世间的一切,一切的阴暗和光明,一切的悲伤和喜悦。那瞳孔,像是已经活过上百年时光的老人的眼睛,幽邃,浑浊,却又明彻。
圣巫咸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余是年,像一场祭礼前的沉默。
余是年仍在努力地去抓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长老,老朽为你们做了那么多事情,如今遇此难处,你们不能不管我呀!”
他哭喊着,下颌上一绺白得无一杂色的山羊小胡亦随之上下晃动起来。
圣巫咸看着这脚下的人,想:他已经太老了,脸上的每一条沟壑一般干枯的皱纹都在昭示着这俱身体的衰老。可是,他还想活着,对生命的无限的渴望,使他放弃了尊严,像一只老狗一样的跪伏在地上,祈求着别人的施舍,施舍给他一次苟延残喘的机会。
这样的人太可悲了,他应该浴火涅槃,重获新生。
死亡,将是他一切欲望的终结,包括活着的欲望。没有了欲望,他才能得到永生,永世长生于茫茫混沌之间,不灭不散,不生不寂。
圣巫咸垂眸,不带任何感情的道:“我便是来救你脱离出三千妄欲苦海的。”
余是年大喜道:“您要救我!谢长老!多谢长老!您的大恩大德老朽铭记在心,永不能忘……”
圣巫咸张开手掌,自里面露出一枚朱红色的小丸,道:“吃了它。”
余是年捏在手中,盯着那小丸疑惑道:“这是……”
圣巫咸淡淡道:“噬火蛊。”
“啊!”余是年像见了鬼一样的兀然扔开那小丸,脸色瞬间变为了死气弥漫的灰白色,他艰难道:“你,是来杀我的?!我为你们尽心尽力地干了十几年,如今,摄政王查到了我头上,你们就将我视为弃子,想要杀人灭口,以掐断线索,洗清自己!”
他忽疯了一般狂吼道:“不!我不要死,不要!你休想杀我,休想!我要将你们的阴谋公诸于众,将你们的野心曝晒于太阳之下!你们这些个见不得光的鬼魅!蛆虫!我要,我要……”
圣巫咸叹息道:“你什么也做不成了。”
余是年犹如一只濒死的困兽,发了疯的将地上的草席、瓷碗浑丢向圣巫咸,用力拍打着铁牢门,妄欲逃出。
圣巫咸缓缓抬手,做出了一个奇怪而诡异的手势,突然,长长的袖袍朝空一挥,一道火光正中余是年的额心。
轰——
烈烈大火一骤燃起,余是年在青蓝色的炽焰中惨叫一声,浑身痉挛着摔倒于地,抽搐起来。
顷刻之间,余是年的血肉身躯已化为了一具黑漆漆的焦炭,像一截燃尽了的木墩。
甬道间忽有无咎堂暗卫的喝声传来:“什么人?何人闯牢?”
玄字牢内,圣巫咸像是没有听到暗卫的呼喝,一脸平静地看向那焦炭,悲悯道:“这是命,你的命,——逃不掉的,命劫。”
说罢,转身,像幽灵一般,飘然离去了。
祁王府,蓝清竽静静地听完了宿红妆的回禀,默了片刻,道:“死了?——既然已死,那就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吧。”
宿红妆心领神会道:“王爷的意思是,将计就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