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宫女在用自己卑微的爱和生命,来掩护沈臻,她怕秦暮烟在临死前,会对华梓倾说出他的名字。
然而,华梓倾最后还是看见了秦暮烟临终前的嘴型,可是直到死,她终归还是选择把他的名字当成秘密,封存在心里,带进了坟墓。
她说,错了,全都错了。
她爱错了,做错了,就连她的死,也是误会下的错误。她这一生,何其不值。
沈臻负手而立,对那些人的生死漠不关心。她们爱也好,恨也罢,她们明知错付仍然用永寂的沉默来维护他,然而,这一切,皆与他无关。
“梓倾,我这一生,负了许多人,唯有对你,我是真心的。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其他人的爱恨生死,根本无关紧要。有时我在想,你恰好就是在这个时候离宫,回到我的身边来,这也许,就是天意。”
“你和皇帝已经缘尽了,往后,你只有我。你最好是忘了曾经的嫁娶,忘了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不愉快的事,就当你从来不曾入宫。咱们……重新开始,好吗?”
沈臻此刻的深情款款,不知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温柔,可是,它打动不了华梓倾。
“恰好就是在这个时候?是到了你终于要动手的时候了是吗?”华梓倾冷若冰霜地看着他。
他坦然地面对着质问的眼睛,并不作答。
沈臻数年前便勾结谢柳依,计划这一切。先帝沈雍在政事上十分精明,他不敢轻举妄动,于是,策划了樟州战败,顺利地扶持五皇子登基。
原以为五皇子懦弱无能,很容易控制,不料,先帝竟在临终前,为当时已经十四岁的新君选定了几位辅政大臣。
先帝看人极准,太傅秦开泽、沛国公曹涵、安亲王沈梁,这些人固然有狂妄、鲁莽、虚荣……这样那样的毛病,但他们对先帝忠诚,个个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栋梁之材。
而新君沈奕白也在一次又一次的君臣博弈中,渐渐变得强大起来。
沈臻无奈,只有再想办法,一边挑起辅政大臣之间的矛盾,一边斩断皇帝的羽翼。
“是你让我尝到了亲人惨死的痛苦;是你监守自盗,出卖军情,令山河破碎;也是你,陷害沈娆,让秦曹两家势如水火,大动干戈。若真的可以重来一次,我多希望,你从不曾在我的生命里出现过。”
沈臻以为自己经历了这些年,早已是铁石心肠,可她最后这句话,却终是让他神伤。
他动了动唇,伸了只手过来,想拉住她。
华梓倾后退着,打开他的手说:“你别碰我。”
她这个动作太大,桌上的茶具碗盏被掀了好些下去,一地的碎屑,像他心头的玻璃渣。
“梓倾,别闹了。”他仍是倔强地攥住华梓倾的手,想把她带离这个满地碎屑的地方。
“你放手!”她冷冷地说,毫不妥协。
一言不合,二人又较上了劲。同时摔倒在地的时候,沈臻用自己的手臂,为华梓倾挡住了一块碎瓷片。
沈臻把她压在地上,他的手臂流下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华梓倾的腮边。
他脸色灰败,疼痛着、扭曲着,目眦欲裂地说:“我爱你。”
可她还是只有那一句:“你放手!”
“我若是不放呢?”
“你只能得到一具尸体。”
沈臻笑起来,悲凉的笑声渐渐转化成悲音,他半边身子发颤,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在哭。
“我说过的,我不会强迫你。”他终究是爬起来,用手压着流血的小臂。
他一步一步地向外走,一字一句地说:“可我不会放手的,你这辈子都别想再摆脱我。你若敢死,我就以妻子的名义将你下葬,你若是不愿意,最好活下去,和我纠缠到底。”
华梓倾坐在冰凉的地上,但她的心里,只有好好活下去的倔强。她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她答应过,要保护皇帝,她的夫君还在等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