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找不到任何证据,能为沈娆脱罪或是定罪,她仍然是最有可能的疑凶。
案子这边没有进展,兵部却得知了最让皇帝忧心的消息——兀彤将正式发兵,大军将于三日后兵临北境樟州。
皇帝愁得茶饭不思,一夜不曾好眠。华梓倾得到消息,放心不下,前往养心殿,却发现皇帝换了便装,像是打算微服出宫。
李成禧和金恒在门外守着,屋里只有小由子在伺候皇上更衣。华梓倾示意小由子退下,她亲自上前,为皇帝整了整腰间玉带。
“皇上这是要去哪儿?”
她声音不大,因为她知道,皇帝这个时候微服出宫,肯定不是游山玩水逛集市,当是有什么不可让外人知的秘密计划。
皇帝垂眸看她,眼中布着疲惫憔悴的血丝:“朕想亲自去一趟风华山。”
“外面天寒地冻的,就您这身子骨……”
她心疼的话说了一半,却再也说不下去。皇帝身子娇弱,却注定了不能做温室里的花,必须去做一棵顶天立地的树。
“朕也是没法子了,皇姐不能脱罪,兀彤即将大军压境,这两件事撞在一起,朕怕是护不住皇姐的命。”皇帝眸中幽深,带着冷意,“如今,朝中尽是秦曹两家的势力,刑部和大理寺也是。在廖廷一案上,两边是针锋相对,各执一词。所以,朕想亲自去看看,不想让人知道。”
说到打仗,华梓倾是明白皇帝的顾虑的,毕竟,她曾先后在军中和兵部待过。
四年多以前,樟州战败,燕国元气大伤。这些年来,皇帝绞尽脑汁地养精蓄锐,休养民生,好容易让百姓的日子过得好了些。但如果战事再起,狼烟之下,败,是残破的山河;胜,也不过是玉石俱焚下的一息尚存。
燕国主要的兵力一分为三,兴安郡王谢蟒的逐日军多少年来,都是护卫京城的主力,少有边境作战的经验;辅国大将军华尘云率领定远军操练水战多时,眼下戍守西境,防止西边一水相隔的邻国与流匪勾结,大举进犯。
最适合出征北境樟州的,只有沛国公曹涵的威虎师。而且,威虎师是出了名的忠诚,只认曹涵一人,这才让他一直有恃无恐。否则,华梓倾会建议皇帝直接将他绑了,移交威虎师的指挥权。
若是要让威虎师北境应战,曹涵的势力会直接在与秦开泽的对抗中胜出,他很可能威胁皇帝,用沈娆的血来祭旗。
所以,华梓倾很明白皇帝的难处,廖廷一案虽不算什么千古奇案,可是,时间等不起。若不能用证据来还原真相,就会被权势左右输赢生死。
她的手停留在玉带上,指尖微凉,她思索着轻声说道:“廖廷之死,太蹊跷,时间又太凑巧,他的死能牵一发而动全身,让朝堂内外乱成一锅粥。皇上有没有想过,这或许是个阴谋。”
皇帝当然想过,然而,无论是不是阴谋,他都已经人在局中。要么破局,要么沦亡。
大敌当前,皇帝必须做出选择,战或是和。
议和的代价,许是城池十座;应战的代价,许是数万兵马外加生灵涂炭。
皇帝想过,无论他怎么选,都将是大燕历史上丧权辱国、背负千古骂名的罪人。
他握住玉带上,那双纤纤素白的手。
华梓倾听见头上传来闷闷的声音,他说:“皇后,朕该怎么办?”
她哪里知道该怎么办?处理国家大事,皇帝自然比她强,皇帝若是没法子,她也只能干着急。
其实,皇帝也并非在问她的主意,皇帝只是,突然想在她面前撒个娇。
这么些年来,他进退维谷,国不强兵不壮,还有几个辅政大臣虎视眈眈。他不会示弱,也不会退缩,一路走来,风云变幻。
可如今,他身边有了一个让他想示弱的人,他的语气委屈、沮丧,甚至有点绝望。
他遇到了登基以来,最艰难的处境。
华梓倾任由他握着,每次靠近,属于他的味道,属于帝王慑人的气势,都会让她面红心跳。他们闹归闹,但关键的时候,他们总会彼此依赖,一致对外。
掌心相握的地方,出了微微的汗,她说:“去风华山,臣妾比金恒更适合,臣妾陪您去。”
她想着,自己做不了大的决定,但至少,她可以在小事上陪着皇帝,共度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