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燕承南,她对于生离死别这类情绪,仍旧不很处理到位。
不消多久,事情还没出个结论,想必是被哪个管事嬷嬷晓得,厉喝着将人带走。院外顷刻间便安静了,沉寂得宛若这桩事从未有过。
宫墙深深复累累,檐瓦重重又叠叠,攒着数不清的人命,将风月情态衬得不值一提。
又下雪了。
初春。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燕承南再再次将诸臣奏请册封良女子的折子全数留中不发。
这番临位,到底是过于匆忙了,诸多事务接到手上都很是麻烦,关乎权衡、忖度等,更是要临深履薄。
其间,若谈及欲往天家安插势力,更为表亲疏远近,帝王的宫苑便务必被计入一争之地。
娶妻纳妾,是为他,却又不仅仅只为他。
登高处,除却不胜寒,更是诸事不由人,哪怕连成家生子这般的私密事儿,都要谋算着,唯恐教他人得利。
他对此早已晓得了,却仍旧不明缘故,连他自个儿都得不出答案的,以堪称固执的做派,一再将这桩“公务”,往后拖延着,留置不管。
可朝野间的议论愈发鼎沸,于公、于私,不论他怎么想,在此事上,是哪怕亲臣心腹都有所规劝的。
依照这情势,发展下去,估计死谏也是理所应当的了。
有宫人缓步上前,曼声轻语着,“陛下,陈大人、彭大人、宣大人求见。”
“宣。”他搁下手中案牍,揉了揉眉心。
几位老大人行礼跪拜,恭敬守矩,是对明昭帝这位新主极其满意的。说罢政事,临到末尾时,却又禁不住提及掖庭女眷。
“依礼,臣等不该对此说长道短,言及宫苑琐事……”
“……先帝去的匆忙,太上皇后与太妃等守皇陵,偏居一隅。”
“为江山社稷稳固,为天下民生太平,更为吾皇子嗣延绵……”
“后宫择选良家女一事,还请陛下毋要再作推辞!”
燕承南听闻着,略微一敛眉,白玉似得面容上依旧情态冷淡,教人瞧不出个究竟。
他语气不改,沉静得没个波澜和起伏,轻描淡写地应道,“不选。”
“陛下!”
老大人们还欲再劝,却被他轻飘飘一句话压住,“凭借女色治国,何以理政?”
静默里,再没谁敢妄言了。
偏生宣老大人也是个古怪的性子,忧心忡忡道,“倘若您中意那周氏女,纵使遮人耳目,将其纳入房中也使得!”
“使不得!”旁边的彭老大人连忙阻拦,“周氏其舅正是户部侍郎,先帝尚在时曾为淮王党羽,陛下怎可纳她为侍人?!”
“那又如何?淮王现已去往封地,恐怕再无归京之期!”
“周侍郎其性狡诈,善钻营,倘若周氏女得势,届时——”
燕承南一抬手,曲着玉似的手指,用指节轻叩案面儿,敲击出笃笃声响,清脆而又有节律感。
争执被就此打断,他眉头还是微皱,低垂着眼帘,显露出几分不易察觉,又真真切切的疲乏倦意。他唇角轻抿作直线,话音淡淡,问,“朕与她的事,已传开了?”
几位老大人都语塞不言。
“不过是捕风捉影……”燕承南愈发不虞,像是想说些什么,却到底沉默了。
他敛眉垂目,神情是一成不变的冰冷无暇,宛若北地至高山尖儿上终年不化的皑皑积雪,苍凉、沉寂,离世绝俗。
“也罢……”他道,“也罢。不如纳了了事。”
“什、什么……?!”
“……陛下!!”
金口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