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野菜一时间沉默了。
不说别的,就说喻商枝那股子矜贵气质,断然不会出现在一个幼时流离失所当乞儿,少时被乡野草医收养,在山村里长大的人身上。
但既然喻商枝声称自己的上一世是富家公子,那似乎就讲得通了。
目光转挪,停在一处。
喻商枝的眉眼在烛光的映照下明暗有度,阴影落在睫毛、鼻尖上,简直像雕出来的玉人。
温野菜喉头滚了滚,联想到自己当初第一眼就沉迷于喻商枝的“色相”,连给人家生几个孩子都想好的事,不禁在心中暗暗道:人家都说红颜祸水,看来真是有几分道理。
自己素来是个直爽洒脱的性子,偏偏在喻商枝的这件事上反复踯躅。
若换了别人,早就打一顿远远赶走了,怎可能如眼下一般,老老实实坐在这里听人说故事。
他思索了许久,做出了一个决定。
“明日你八成还是走动不了,不如就在这医馆好生待着。我就依你说的,去一趟那半坡村,看看你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喻商枝牵起唇角,“我就知道,阿野你是通情达理的人。”
温野菜简直倒吸一口凉气。
通情达理?整个斜柳村谁不知道温家菜哥儿是出了名的彪悍暴力,不讲道理。
“呵,收起你那些骗人的鬼词。若我明日去了半坡村,事情不像你说得那般,你就等着吧。”
温野菜语气凉凉道:“到时候若还要退婚,念在你救了我两次的份上,那二十两银子我可以给你折一折。”
六十两银子,本就是要拿出来一部分补偿温野菜和贴补家用的,喻商枝压根没放在心上。
他知事态有了转圜的余地,轻轻吐出一口气,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今晚陪我在镇子上?那二妞和三伢怎么办。”
温野菜没想到喻商枝还记挂着二妞和三伢,又想起这些时日在家相处时,喻商枝对两个小的关照不少,一时间语气软了三分。
“把你安顿在医馆后,我去镇子口知会了清水哥和清水嫂,让他们不必再等。又让他们帮忙给翠芬婶带个话,今晚帮忙照顾一下他们兄妹俩。对了,清水嫂的药我也依着方子,抓好送去了。”
喻商枝见温野菜安排妥当,微微颔首,“说起来,还是我拖累你了。”
温野菜顾左右而言他,“幸好捕快老爷公正不偏私,从那花婆子和李二手里要来了药钱,不然你这一进医馆,刚赚的银子又得花去好几两。”
喻商枝觉察到他的闪躲,浅笑未语。
温野菜现在只觉得他这副淡定模样格外扎眼,转过身去不想看。
不多时,医馆的药童将汤药送了进来,喻商枝接过喝净,苦得紧紧皱眉。
人就是这样奇怪,大抵是由奢入俭难。
以前在家时喝苦药后从来不吃糖,没觉得哪里不对,可等习惯了药进肚子后再来一颗蜜饯,这苦味就突然变得很难忍受。
喻商枝抿了抿舌尖,五官都快要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