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抒白睡着时还背对他,睡醒时已经又重新面对他了,脸埋在他的胸口,右手也牢牢揪着他的衣服。
房间有扇磨砂的窗户,室外的天幕亮起,室内便也有了昏黄的光源。
展慎之低头看乔抒白的脸,他柔软的黑发睡乱了,皮肤雪白,睡着时嘴唇微微努起,还红肿着,眉头稍皱,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不知为什么,展慎之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成语,叫做相依为命,觉得乔抒白是他捡回家的流浪动物,他现在自己算是孤身一人,而乔抒白只有他可以倚靠,他们只有彼此,的确可以说是相依为命了。
正这么想着,乔抒白醒过来了,他迷迷糊糊地松开展慎之的衣襟,揉着眼睛,睁开看到展慎之,愣了愣,过了几秒钟,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展哥。”
他抱住了展慎之,嘴唇贴在展慎之胸口:“早上好。”
展慎之还不敢说自己有多喜欢乔抒白,但也是第一次,只因另一个人开心而感到相似的轻松。他摸了摸乔抒白的脑袋,说:“早。”
展慎之和乔抒白都不是很空的人,起床洗漱后,他们分开了。
展慎之回下都会警局,他今天的工作原本便排得满,特别调查科堆积着许多案子等他一一过目。并且,前几日,他曾让助理替他拒绝了一场访谈节目,他现在又决定应允,接受采访。
自从昨晚在乔抒白处得知,杨雪是奉命对他进行情感格式化后,展慎之压下被信任的师长背叛的隐痛,抱着乔抒白,思索到东方既白,发现自己从未如此清醒。
曝光度,话语权,支持率——展慎之以前不屑这些虚浮的东西,也不屑交际,单纯以为,只要他足够努力,足够正直,便会顺理成章成为那个“能使耶茨变得更好”的人,无论是长官,还是长官的得力助手。他不追逐虚名。
然而现实不似理想中美好,耶茨是病入膏肓的。
若不是杨雪虚情假意的安抚,展慎之早该明白,正义、清廉、诚信,这些高尚的词汇在耶茨,从上都会区的豪华晚宴到摩墨斯区人迹罕至的罪恶角落,全都不起作用。
所以,展慎之已不准备再像从前那样,继续被动的任由他人摆布,继续听杨雪的话,“等待时机”。
或许杨雪和市长没那么清楚,展慎之不是不熟悉这座城市的运作方式,正是因为太过熟悉,他才会曾经由心感到厌恶,但若实现理想需要自我牺牲,他不在乎过程中的泥泞与痛苦。
他坐在办公室,助理敲门进来:“展警督,上都会电视台非常激动,已经发来了采访提纲,您要现在过目吗?”
展慎之对她客气地笑了笑,点头:“给我吧,谢谢。”助理忽然脸红了起来,抿着嘴把提纲交到他手里,快步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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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四号,周六,耶茨的秋季降雨日。
离乔抒白和展慎之在公共浴室的见面,已经过去了两周。
这些天来,乔抒白和展慎之的联系频率很稳定,每晚都会打电话。虽说态度不冷不热的,展慎之却是更主动给乔抒白打电话的人,就像定了名为负责的闹钟一样,聊得很机械,但比没有好。
展慎之对乔抒白是好的,就像他承诺的那样。
他甚至会提前暗示乔抒白,警察在暮钟道的检查日期——这原本是展慎之最不可能做的事,乔抒白也会自发把客户名单交给他,达成一场默契的交换。
何褚对乔抒白的准确的情报非常满意,把原本属于曾茂的几间赌场,也交给了乔抒白管理,赌场的油水多,乔抒白多了几个小弟,一次去俱乐部接金金看电影,碰到路淳,乔抒白还让小弟们吓唬了路淳一通。
展市长让秘书来电话催过一次,又要求他尽快把劳森从俱乐部弄出来,但乔抒白总找不到机会,怕引起何褚疑心,只能搁置着。
日子过得不好不坏,但在时间的流逝之中,乔抒白觉得发现展慎之好像变了。
这转变并不能从两人的相处中发现,因为打电话时,展慎之好像还是以前的他,语气冷淡,但是真挚和认真的。他们不时聊聊天,比以前亲近了些。
乔抒白照例说些不走心的甜言蜜语,展慎之则开始很没边界感地对他管东管西,就像在监视器里说话那时候一样。
然而,在乔抒白可以看见的所有新闻节目中,展慎之不是以前的他了。
不知从那天起,他已频繁地出现在媒体里,不再躲避镜头,配合地接受了大众冠给他的各种称号,还热心起慈善活动来,去医院探望得病的儿童,与他们合影,一夜间从神秘的市长公子、沉默寡言的前哨赛冠军,成为了会展露笑容的耶茨超级英雄。
街头巷尾,关于展慎之的讨论越来越多,不少人自发地觉得,展慎之或许就是耶茨的救星,因为他是那么年轻正义,善良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