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二人点点头,他便示意许止戈策马,车轮动了起来,滚滚向前。
裴毓芙与徐襄理在门口寒暄了一会儿,二人皆情绪不高,宣峋与和游照仪离家,于礼徐襄理该归家了,便说:“那我即日起便回去了,若是小游和世子回来,你差人来叫我。”
裴毓芙点点头,又想起一桩事,问:“游家最近怎么样?”
徐襄理说:“老样子,过的不好不坏,估摸着都忘了自己还有个女儿了。”
裴毓芙冷哼一声,说:“他们哪来的女儿。”
徐襄理又问:“你是怎么想的?他们在赫明山待六年,出来可就十四五了,世子虽然体术差了一些,但兵法倒是融会贯通,小游呢,武艺上能达到什么高度还未可知,但课业差不多也就到这了,这二人倒是互补,若是世子今后不得不上战场,不如让小游一起,想当年你也是千里之外取敌首级的一方女将,小游姑娘说不定能复你之传奇。”
裴毓芙有些头疼,显然也没想好,便说:“为阿峋选人之前,本只是想给他找个玩伴,等到年纪了看他是否喜欢,为他指做通房妾室便罢了,谁知照仪天赋卓绝,倒不好埋没了她。”
徐襄理说:“自从今上登基,女官女将越来越少,有才能者也难一见,好容易有这么个苗子,若是不多加培养,真是可惜了,现而今我们的同袍故旧,也只有宋凭玄一位女将还在军中,你瞧,这天下大势,尽归男子了。”
裴毓芙看了眼徐襄理,知道他为何心伤,他的姐姐徐襄意也曾是难得将星,他一身武艺皆为徐襄意所授,可这么一个人,没有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是在皇权斗争中悄无声息的湮灭了,徐家投告无门,才渐露颓势。
今上皇位得之其皇长姐圣宣懿皇帝,那时女帝在位,军中女将朝中女官屡见不鲜,可到如今,也只剩寥寥几人。
裴毓芙叹了口气,说:“你也别伤心,这路终究是他们自己走,若是照仪有这挽天之势,我自祝她一臂之力。”
二人目光追随者马车渐渐消失在马路尽头,心绪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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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峋与第一次离开父母,就算再老成也只是八岁的孩子,哭了一会儿便靠着游照仪睡着了,等醒来后马车已经驶出京城,二人掀帘看去,外面草木丛生,因着已经入春,一片生机盎然,官道上行驶着不少马车,看样子都是今日前往赫明山的学生。
他随便看了一个,马车前的帘子上挂着镇国公主府的字样,他扭头轻声示意游照仪看,游照仪依言看了一眼,轻声说:“是镇国公主府的小郡王郑集安,你应该叫表弟的。”
他点点头,说:“知道了。”
宣应亭每年归家四五天,镇国公主也常年在自己的封地,从不拜年,表兄弟二人估计也只是幼年才见过几面,自然不认识。只是孩童到了年纪,都是要上学的,送到赫明山都是武将世家的孩童都需要经历的,没有谁有资格说不。
等到了赫明山脚下,便不能乘马车了,得徒步走上半山腰才能进入学堂,孩童们纷纷下了马车,跟随的侍从大多跪在地上充当人凳。
游照仪却不想,推开想要跪下去的许止戈,利索的往下一跳,稳稳落地,又转身去拉宣峋与,宣峋与把手递给她,借力跳了下来。
除却当朝帝姬宣芷与和太子宣荐与,前往赫明山的也就只有宣峋与和郑集安家世煊赫,可皇子女并没有习武的,自然也不会出现在赫明山,是以各个世家见了二人马车,纷纷退让,让二人先行。
宣峋与不想如此引人注目,想让其他人先走,可游照仪见状,低声对他说:“走吧,你不走他们不敢走的,可不好在这堵着。”宣峋与扭头一看,只有郑集安站在前方,其余人都被自家的侍从带着,站在后首,郑集安见状走上前来,说:“表哥,我们走吧。”
宣峋与只好点头,与郑集安一起往上走。
见二人已经走了,后面的人群才动起来,不远不近的跟着二人。
郑集安也带了一个年龄差不多的侍从,所以对游照仪没有多问,生涩的和宣峋与寒暄,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以往两个人过年玩耍的事情。
游照仪听着他们说话,难得有些想笑。
爬了二分之一,宣峋与有些累了,身后的一群人还是不远不近的跟着,不敢越雷池一步,他难得有些苦恼,勉力的支撑自己走了几步,正想与许止戈求助,手腕却被抓住了。
游照仪隔着衣袖抓着他的手腕,带着他往前走,许止戈和兰屏跟在他们身后,挡住了人群,没人能看出异样。游照仪甚至没往他这边看一下,只自顾走自己的。
宣峋与心里不知道被什么情绪充满了,只觉得很是高兴,反手握住她的手,像平常在家里那样。
身后的孩童见前方二人都没有向侍从求助,也只能咬牙自己往上爬,纷纷在心里叫苦不迭。日头快到晌午,众人终于走到了山门口,赫明山书院的牌坊赫然矗立,两边巨大的立柱上刻着前朝文将的诗句“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上面的金漆已经有些剥落,无声的诉说着这累世的霜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