浆洗、缝补,抑或莳花弄草、端茶递水,用得到她的,她都愿意,用以赚些微薄的酬劳,免得饿死。
问月银?她这类既无依仗、也无本事,还注定要蹉跎至死的薄命女儿家,所谓每月都该领到的晌银,被克扣才是理所应当的道理。
连一文铜钱都落不到她手里。
“等他当了皇帝,”孟秋系好包裹,一面想着明天要送去,一面又忍不住想着,“不管是皇宫里,还是乡野间,大家的日子应该都比现在要好过吧?”
他勤政,且心怀百姓,往后一定是个为天下人所颂扬的明君。
孟秋对此深信不疑。
“……太辛苦了。”她暗自难过,心疼地低低自语着,“整日忙得要死,又不会照顾自己,还一天到晚闹脾气……”
她尽管在数落着,心中却清楚。
这次是最后一回了。
待到燕承南登基,君临天下,亦是二人诀别之期。
……
一夜无话。
孟秋安分守己的勉强度日,还以为这般艰难又平静的日子,是要等到他临位,才算作彻底结束的。
正在这个时候,一场初雪纷纷扬扬落下,却教她得上了风寒。
寄体身子本就孱弱,兼并银钱不够,穿着去岁单薄的旧衣、连劣质的炭火都买不到手。这不,天刚冷下来,她便也生出一番大病。
她晕晕乎乎地拿出全部身家,托隔壁同为苦命人的小姐妹帮她请个医女。
奈何钱是给出去了,可人却左等不来、右等不来。
屋里,孟秋将额上湿冷的布巾又换一面,连烧都退了,到底是没见到半个人影儿。
“世态凉薄!”她浑身无力的瘫软在破旧小榻上,面色惨白如纸,还有闲心吐槽旁人,跟主系统抱怨,“死人钱都敢贪!这不等于送我早点归西,觉得我活不成了嘛!”
【严格说】主系统慢条斯理道,【寄体的确没熬过去】
孟秋再没话说,只得重复念叨,“可怜啊……”
不知指的是寄体,还是身处宫闱的许许多多人。包含燕承南在内。
她也颇有自知之明,哪怕气得慌,可却晓得自个儿和那没良心的邻居真闹起来,恐怕连骂街都不成,更别提动手了。因此,她只得暂且忍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她食不果腹,尝试好声好气去讨要钱财,却连那人的面儿都见不着。
被燕承南娇惯太久,未尝料到人心险恶的孟秋身无分文,连明日饭食都无从解决,更别提配药,甚于养病。
无奈之下,她倒是想起多年前,自个儿曾在御花园里,太清池畔的某块大石头底下,埋过不少金银。
如此。
孟秋趁着夜黑风高,踏着青砖上化开的,湿漉漉的雪水,悄自摸了过去。
依旧是莳花的小铲子,依旧是漆黑深夜,相隔七载,若非不见当年那个丰神俊秀的小郎君,教孟秋几乎梦回当年。
她一一清点着箱子里的遗产,总觉得与当年略有偏差。
但说不准是过去太久,她记错了呢。
是以,孟秋倒也不曾多想,随意取出些许银钱,足够近日花销的,便将新土仔仔细细掩好,再踩上去,蹦跶着踏实了,方才收拾走人。
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