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此时此刻的孟秋也有些迟疑,恍然间,连应答都慢了一拍。她愣愣走神,燕承南不出声,旁人哪敢去催促。
可到底孟秋还是信了他。
“喏。”她长拜及地,再直起腰身后,眼底是她自个儿都不曾发觉的笃定。毫无分毫动摇。
这作态让燕承南觉得费解,“你……”
待到孟秋闻声停住,他却又不做声了。与她对视良久,他说,“退下罢。”
不消多久,闲杂人等都差不多散了个干净。
也是等到这个时候,他的眉眼间才显出几分波澜,不复方才近似无情的平淡。
云淡风轻。
燕承南沉默着,在圈椅中慢吞吞弯着腰俯下身。胳膊搁在书案上,再用额头抵着小臂,埋首在肘弯里。
四处无人,他将脸藏于遮掩之下,连同那眉宇间不经意流露出的倦怠和软弱,也都没教任何人晓得。
不久后。
“来人。”燕承南收敛住所有情绪,唤来侍从,传令,“请王嬷嬷过来。”
有人恭声应答,“喏。”
事关庄家,哪怕错在王嬷嬷,他有意想管,也不好直接驳了舅父的面子。
只得迂回曲折了。
莺初解语,最是一年春好处。
相距孟秋落水那日,已过去好几天了。她也由于这事儿,额外得了燕承南给的假,就算想当值都会被劝回来。
大抵是她将王嬷嬷状告到燕承南跟前,这件事,太过惊世骇俗了吧。
忘了讲,王嬷嬷自打那事儿过后,便告病了,直到如今都还没好。也不知这人呢,究竟是真病,还是假的。
总而言之。
孟秋可谓是过得相当畅快,以往想要媚上,刻意欺负她的那些宫人,眼下皆是躲着她过日子。生怕她又想不开,要闹到主子跟前。
她懒散地晒着太阳,又被刺目的忍不住用手去挡住脸,昏昏欲睡。暖阳透过指隙,透着淡白的光,引得她微微眯眼。
“我就说嘛,”孟秋喟叹着,“他到底还是没改变过。”
闲着的时候,她又无所事事,就只好和别人扎堆凑到一处,聊着宫里的八卦,权当打发时间。
她倏地思及自个儿先前所听闻的,某个有关皇帝的风流韵事。
在多年前,皇帝登基不久,好容易离宫一趟,在上京里微服私访,只当作散心,却未曾想遇着了美人落难。皇帝出手救了,两人又相处好些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这般,他本该与美人成就好事,才算作合乎常理。
尽管两人做了一场夫妻,美人也怀有皇帝的骨血,可惜当时朝堂上生出变故,他来不及将美人顺理成章的带回宫,只得先将她安置在别院,再匆匆离开。
到底是有缘无分。美人实为世家女子,父兄锒铛入狱,她一介女流,样貌出色,性情本就娇弱,身边又没人倚仗,更是难以保全自个儿。
再等到皇帝赶过去后,美人已然举身赴清池,连香骨都应当深埋河泥中,寻不着踪迹了。
徒留个男婴在柳下堤旁。
这男婴被皇帝带回宫,又验过亲,确认是皇嗣无疑,便将他的名讳记上了玉牒。
序齿五,正是当今的五皇子。
实则五皇子生母一事,在宫闱里算是个忌讳。不似燕承南这东宫太子,虽先皇后已逝,也名正言顺。五皇子这事儿,却是不清不楚的。
“好端端的,”孟秋对着春阳与和风,自言自语,“怎么把这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又拿出来说道了?”
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以敏锐的直觉断定,“事出反常必有妖。”
“且等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