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有点难过。”他声音低了一点,选择承认,“我讨厌跟老朋友见面,总觉得很难过,但我又没空整天为别人难过,我需要过好我自己的生活,明明我自己的生活也一团糟。我离这里远了,乐队的票从50卖到300,再从300卖到1000,卖到2000……我走得远了,我被包围,我被簇拥,我虚荣又自负,我都看不清自己是谁了。”
盛夏伸出手盖住了时烨的双手:“没有哦。你就算捂着我的眼睛,我都看得见。你就是累了,时烨老师。”
“确实累了。”
时烨吐了口气出来。
台上在唱:
“——你是否还记得山阴路,我八楼的房间,房间你唱歌的日日夜夜。”
“——那么热的夏天,你看着外面,看着你正在消逝的容颜。”
“——我多么想念你走在我身边的样子,想起来我的爱就不能停止。”
“——南京的雨不停地下,不停地下,有些人却注定要相遇。”
……
“我也很年轻过。十八岁,十九岁的时候,遇见你的时候,都是。那时候自我感觉很良好,觉得世界都是我的。那时候还学不会审视自己,头疼只知道喝酒,心烦只知道骂人,我感觉到我是混乱的,我把自己交付出去了,给舞台,给吉他,完全地。”
时烨说得很慢,他突然想说这些,也想听盛夏的反应和回答,“那个时候我写了好多歌,写了好多现在写不出来的歌。怪的是,等我适应了市场,适应了万人演出,适应了灯光和镜头以后,我写不出来那些情绪了。我失去了那个生机盎然的年纪,我变成了一个机器,我非常讨厌我自己。我讨厌那段过去,但好笑的是,我最好的作品,就写在那段乱七八糟的过去。”
这种感觉在看到盛夏的时候达到了顶峰。对方的青春年少,衬得他有些苍老。
盛夏把时烨的手抓了下来,他凑近了去吻一下时烨的眼睛,说:“时烨老师,歌结束了,我们回去吧。”
时烨没动。他顿了下,说:“我心情不好,我觉得你应该说点什么。”
盛夏点头,说:“我给你买水果罐头,我们走吧。”
他再去拉时烨,这次才拉动了。
他们走小路回去。路过碰到有人吵架,女生打男生巴掌,大声地喊,不要脸!渣男!
盛夏悄悄地去勾时烨的手,揣进自己的兜里。
“都是这样,你看看,时烨老师。”盛夏说的是那对男女,“大家的生活都是这样的,都有很多不开心,有好多难题。总有很多人在过我们想象不到的生活,在经历我们想象不到的痛苦。可是人又很难去感同身受别人的感受,感同身受这个词太苍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