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千秋行走在一片新雨过后的街道里。他的眉目在降临时就转换成了他离开时的模样,黑玉般的发丝、漆黑的眼眸,像是唐时的时光于此刻再现。他顺应了时代,换上了一件高领衫与外衣,成为这时空中最普通的一位游客。
他路过行过的银白色的车辆,自动维持着秩序的清扫机器人,细雨中依旧穿着无袖长裙的自拍的少女。在伞下,他与她互相对望,令后者怔然地站在原地,而等到她回过神想要寻找时,却又怎么也捕捉不到一丝的痕迹。
他来到了一处人迹稀少的角落里。这里是一处道路的尽头,周边的商铺还保留着一份古时留下的余韵,门扉与招牌都是暗沉沉的,但因为没有开门,所以没有什么人到来。只一家面铺瘫子开了张,有一大学生模样的人正在篷子下吃着面,他耳中塞着耳机,汤中散播的热气蒸腾腾涌到他的脸上,令其被冷风吹过的面颊一阵回暖。
他吃得很香,也不在意什么礼仪,白的面条、绿的葱花,吸溜一口,就全进了他的肚子里。可见他确实是很享受这一刻。
可有人见不得他如此。一黑色蒙面的男子从横梁上一跃而下,他的动作犹如鬼魅,一点阴冷的剑光就要刺到那吃面人的太阳穴里。而那本该听着歌儿的大学生却仅仅只是皱了皱眉,他手中本该夹面的筷子往侧面一阻,就像是夹了一颗豆子,他也将这蓄势已久的一击给破除开来。
黑衣人一惊,他手中长剑如同扭动的蛇一样摇摆,极快的摆脱了那木筷桎梏,他右手一甩,几点的寒星纷呈而来,指向了大学生的几处要害。那学生叹了口气,惋惜般长身而起,他脚尖一点,手掌在腰间一抹,一柄软剑就在他手腕的一抖中成为了笔直的利刃。
他长笑道:“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们玉骨宗还是这般,脱不了妖邪气!”
那黑衣人有一双莹莹发绿的眸子,他看人的时候,就像是透过了皮肉,看到的只是一具森然的骨头。他也不说话,只一招比一招更诡异,每一式,都能将寻常的武者杀死,哪怕只是擦破了点皮,也能迅速将对方毒死。
但他这一次面对的不是普通人,身为这个国家最高等学府的学生,李慕白还有另外的一层身份,他是一个历史极为悠久的派别的宗主之子,他从小在剑术一道上就极有天分,十八岁就在雏凤榜上独占鳌头,是天生的天人种子。黑衣人想要刺杀他,实在是一项极为危险的举措。
他自己也知道。但他不能不来。
这雨下得静谧又舒缓,像是情人的抚摸,软软绵绵。陆千秋没有进到那个角落里,因为他在隔了一段距离的拐口处,见到了一个昏倒在地上的黑衣人。他腹部受了伤,有鲜血潺潺流出,他的眼眸是碧色的,看上去就像是地府的恶鬼。
他没能看见来人的面貌,只听见好像有人停在了他的身前,雨丝被什么遮住了,那沁凉的风也被阻住了,他在昏过去的最后一刻,感觉到有人将他抱起,他久违地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不!他猛地从床上弹起,一双阴冷的眸子此时有些懵然。他自是知晓自己身上带有多少种毒素的,别说其他人,就连他自己,也要对待那些东西慎之又慎。他知道过来的不是李慕白,因为那人在出了剑以后,周身的剑气就无法散去。他茫然地四处观望了一下。
这里是一处小小的单间的屋子,因为向阳的关系,大片的阳光从敞开的窗户中争先拥后地拥挤着泼洒下来。清风吹入,淡蓝色的窗帘高高扬起,拂在他的面庞上,柔柔的、痒痒的。
他何曾在这样敞亮的地方待过?
门被推开。他见到那青年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见到他清醒了过来,就温柔地笑了起来,像是一屋的阳光都投入了他的眸子中,他向着他走来。
被救来的人就瑟缩了一下,他想要往后挪,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他上身的衣服已经不见,一圈圈白色的绷带系在他的腰间,将他腹部的伤口围住,大概是做了很好的处理,他竟然感受不到任何的痛苦……
“你……”他本来应该是要将发现他一样的人杀死的,纵使这人救了他。而且,看样子,他也不懂什么武功,这样的普通人就更是没有选择的权利了。可是,他发现他根本就提不起一丝杀意。
他一点也不想杀了这个人。
他沉下语气:“是你救了我?”他的声音嘶哑暗沉,十分难听。
他的眸子暗沉了些许。
陆千秋打量了他一阵,然后笑了起来:“本来我是想要去见一位从前的朋友的,但是在路上见到了你。因为遇到了,实在不好见死不救,所以只能先将你安置住。”
黑衣人就冷笑了起来,他似告诫似威胁道:“小子,别以为电视剧看多了,就能随便从外面捡人,尤其还是来历不明、身怀大秘的人。因为这样的人,不是醒来后为了防止行踪走漏解决你,就是会引来你根本想象不到的敌人。这对你、对你的亲人……都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