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荷洗完衣裳路过大槐树底下,刚好看见何慧芳和沈泽秋拿着锄头带着斗笠去下地的背影,她把木盆靠在胯上,啧啧两声:“泽秋的媳妇儿金贵着哩,不愧是镇里头的姑娘,让婆婆下地,自己躲在屋里耍,也做得出来。”
唐小荷的婆婆可厉害了,嫁过来这几年她过得是胆战心惊,也就前两年分家了她才好过一点,原以为依照何慧芳不饶人的脾气,她家媳妇是个受磋磨的命,谁知道竟被儿媳妇哄得团团转。
旁边有人搭腔:“可不是,过门两天了吧?洗衣裳砍柴啥的,也没见人出来过,呦呵,真是个千金小姐咯。”
本来对安宁印象还不错的人,也嘴碎的开始议论纷纷。
王汉田的媳妇儿刘春华也不冷不热的搭了腔:“我瞅早上喂鸡做饭啥的,也是慧芳做咧。”
他们家就在对门,村里篱笆院墙又不高,有时候能看见对面院子里的动静,刘春华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但昨天她们家秋娟趁着夜色回来了一趟,那胳膊上黑的紫的没有一块好地方,原来秋娟嫁的男人李贵军竟然爱打人,三句话不对付抬脚就踹。
秋娟哭哭啼啼的哭诉:“他说结婚时给了咱家十两银子的彩礼钱,我们家拿了钱,是把我卖给老李家,是打是骂,都由着他说了算。”
村里人嫁女,十两银子的彩礼算很高了,刘春华打算把这笔钱攒下来,将来留着给儿子娶媳妇呢,她抱着苦命的女儿哭了一场,又连夜让王汉田将人送回李家。
没办法,新嫁女成亲不到一个月就往娘家跑,这说出去多没面子,再说拿了人家的钱,这腰杆也实在挺不直,刘春华安慰自己,新婚夫妻都有个磕磕碰碰,这都是正常的事儿。
可看见沈泽秋何慧芳对安宁的呵护劲儿,她心里就窝火起来,凭啥同样是新妇,她俩的境遇天差地别呢?
还能是啥,何慧芳傻,沈泽秋呆,安宁是个会哄人的呗。
有唐小荷和刘春华一唱一和,吴凤英也很快加入进来:“你们还不晓得吧?我们家桂生说啊……”
有人打断了她的话:“桂生前两日不是回县城去啦?”
何慧芳白了那人一样:“他走之前说的。说石角村有兄弟两个也做货郎,价钱比泽秋还实惠,泽秋这生意多半是难做了。”
“唷,那可咋整,不能做货郎,家里的老娘,屋里头那娇贵的媳妇都指着泽秋一个人种地养活?”
“啧啧,泽秋也是个命苦的,模样人才样样都好,就是命不好。”
吴凤英冷冷的哼哼几声:“前世造孽了呗。”
村里的闲言碎语就像是下雪时的雪花,飘啊飘的就到了何慧芳的耳朵里,大嫂二嫂知道何慧芳是个有主意的人,响鼓不需重锤,也就稍微提醒了几句,安宁从镇上嫁到乡下,也要入乡随俗的,她不兴这样宠着。
何慧芳没吭声,沈泽秋和安宁的计划现在还没成功,不是往外说的时候,回自家院子的时候,她也咂摸出味来,村里这伙长舌妇为啥说得这么狂,还不就是笑话她,笑话她何慧芳要强了一辈子,被一个新媳妇欺负了去。
哼,是她们不知道她这宝贝儿媳妇有多好,一群没眼色的东西。
“安宁,歇会吧,大伯娘给了一个老南瓜,咱晚上吃南瓜,再炒一碟子青豆可好?”
安宁发下快收尾的衣裳,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胳膊和脖子,连声说好。
现在正是酉时,去地里劳作的村民都三三两两的回来了,沈泽秋家就在路边,自然都要往他们家门前过。
何慧芳从灶房里扯出一张旧板凳,一边择菜一边拉高声音说话。
“有些人啊,就是见不得别人过得好,自己坐在屎盆子上,就觉得人人都有尿骚味。”
“可笑,先把自己收拾干净吧,少操心别人的家事儿。”
对门刘春华一听,脸色倏然一变,莫不是那晚上秋娟偷偷回来,被这死婆子瞅见了?她生怕被何慧芳抖落出去,只好缩在屋子里大气也不敢啃,而唐小荷和吴凤英听见了,也都以为何慧芳说的是自己,一个被婆婆磋磨,一个被儿子嫌弃,这不都坐在屎盆子上?
呸,她那张嘴开过光吧,比刀子还歹毒。
何慧芳就这么坐在院子里阴阳怪气的骂了个痛快。
到了晚上,吃过饭安宁又立刻回屋赶活计去了,还差最后几粒盘扣,缝上就好了。
何慧芳在灶房里头烧热水,沈泽秋在水井边洗一个铁壶。
安宁说咧,新做好的衣裳皱巴巴,要用铁壶灌满热水,熨一熨就清透了,穿上身才好看。
“娘,泽秋哥,衣裳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