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忙完了这些,时辰已经不早了,阳光洒在院子里,蒸腾起一片暑气。
“安宁,过来坐,等歇汗了咱烧些热水擦擦身。”
何慧芳从堂屋里扯出一张长木凳放在树下,手里攥着两把大蒲扇,安宁接过一把也坐了下来,蒲扇扇起阵阵凉风,她舒服的眯了眯眼,忽又叹了声:“这么热的天,泽秋哥在外头肯定很热。”
“唉。”何慧芳也心疼啊,这种苦日子沈泽秋已经挨了好几年,“日子会好起来的。”
这句话何慧芳是在安慰安宁,也像对自己说。
安宁不想惹得何慧芳伤感,就没顺着这个话茬往下说了。虽然秋天已经到了,但“秋老虎”还是很厉害的,今晚给泽秋哥熬一些凉茶,明儿好带出去喝才好。
这边正想着事情呢,篱笆院墙外沈家大嫂的身影匆匆出现,“慧芳啊,慧芳!”
沈家大嫂直接推开了虚掩的院门,安宁急忙问候了句“大伯娘好”,沈家大嫂扯起一点笑点了点头,快步走进来,“别忙活了,我不喝茶,今天来找你们啊有事儿。”
“啥事呀?”何慧芳摇着扇子,安宁刚想进屋给沈家大嫂倒茶,闻言也顿住了脚步。
“还有啥,毛毛家的事儿呗。”沈家大嫂无奈的叹了口子气。
何慧芳一下就明白了,“咋了?他爹的病又重了?”
“就这个把月的事了。”沈家大嫂摇头,招呼她们出来,“走吧,去我家商量,大家都到了。”
安宁和何慧芳把门关好了,就一起往村南边去。毛毛家的事儿安宁多少知道些,他是个苦命娃,祖辈都不在了,唯一剩下个爹也得了肺病,父子两个种着几亩薄田勉强混日子,遇上青黄不接的时候,就要亲戚们接济了。
到了沈家大伯的院子里,大家都到了。沈家大房有三儿俩女,都已经成亲了。儿子沈泽玉、沈泽钢、沈泽石都没分家,还是和长辈一起过,女儿沈梅春、沈梅夏嫁到了外村,今儿没回。
二房沈有禄有三儿一女,沈泽文沈泽武是双胞胎兄弟,下面有个妹妹沈梅冬,最后是三房里的老幺沈泽平。
毛毛站在堂屋的梁柱边上,扯着衣角,抽抽搭搭把脸都哭花了。
人到齐了,沈有福磕了磕烟灰:“毛毛他爹病又重哩,大夫说要买药煎着吃,他家穷拿不出钱来,毛毛是两代单传,如今就咱们这支亲咧,我的意思,咱们凑些钱,给毛毛拿去给他爹抓药。”
大家心里门清,这抓药抓的是个心理安慰,总不能眼睁睁瞧着人病死,一点都不做,毛毛日后长大成了人,会悔恨一辈子的。
沈家这些小辈们虽然没分家,但除了沈泽平外都成了家,有的还有了娃,庄户人手头攒点银子不容易,就算家里男人同意,媳妇也各有各的盘算,一时间下头窃窃私语,互相打起商量。
沈有福哒哒的抽着烟,没吭声了。
“我出两百文钱。”何慧芳率先站起来说,她走过去摸了摸毛毛的头:“伯母家也是拔锅起灶一干二净,别嫌少。”
毛毛打了个哭嗝,揪着何慧芳的衣襟哭得说不出话来。
沈家二房二嫂吴小娟见状,悄悄用手肘撞了撞自家男人:“咱也拿二百文。”
沈有禄瞪了她一眼,背过身去瞅自己的几个儿子,三房那个情况出二百文是仁至义尽,他们跟着拿二百文像个啥样子?最后父子几个商量好了,沈有禄道:“我们拿三百文。”
最后大房也拿了三百文,凑了八百文钱够毛毛回去抓几服药了的,各家又都拿了些玉米面,红薯南瓜啥的,又去看了看毛毛的爹,人躺在床上呼吸声粗重的像是在拉风箱,眼瞅着已经时日无多了。
安宁和何慧芳走在回家的路上,何慧芳择了根柳枝在手上,毛毛爹要是没了,这孩子跟谁呢?多半还是要他们这一支养了。
到了家里何慧芳用柳枝抽了抽自己,又轻轻抽了抽安宁,嘴里絮絮叨叨:“祖先保佑,晦气走开。”
这是个风俗,去探望了病重的人,都兴用柳枝抽打身体赶走晦气。
晚饭何慧芳蒸了一锅红薯,炒了一盘子嫩红薯叶子,还熬了一大锅稀粥,她仍旧觉得安宁身子弱,不想饿着她,就招呼坐下吃饭,不等泽秋一起吃了。
安宁探身往院门外看了好几次,总感觉沈泽秋就快回来了,“娘,咱们再等等吧。”
还真是神了,今儿天还没黑透,沈泽秋挑着担子就回到了家里,何慧芳一拍脑门,还真有心有灵犀这回事咧,安宁说泽秋要回来了,他还就真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