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连中三箭,怒目圆睁,落下马去,在夜色乱局中,被踏成了肉泥。
……
首次出征,八百少年兵伏击得手,血洗敌军先锋营三千骑兵,以少胜多,全歼对手,一战惊天下。
淮城的城墙上,看到少年少女们染血的疲惫身影时,那些烧着滚水,备着落石的老迈守城士卒们,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
只有老迈的,因为年轻的,二哥当初都带走了。
淮城城门大开,百姓夹道,迎接凯旋的小将军。
简淮宁来不及庆祝,也来不及卸甲,只是把疲惫的战马们交出去,叫人赶紧给马卸鞍,好好洗刷休息,好好喂饲料,战马可是受了苦,得赶紧养回来。
人倒是还可以撑。
她灌几口热乎乎的肉汤,咽下干粮,便赶紧接手了淮城的城防。
八百少年兵也不能全都休息,得拆开编入守城士卒的队伍,轮番警戒,轮番睡觉。
如今淮城已是强弩之末,风雨飘摇,左王帐先锋营的三千骑兵,未必就是全部想来入城抢掠的敌人。
军报早就八百里加急发出去了,只希望能守过这个冬天,等到来年春天的补粮补兵,情形才能好转起来。
简淮宁在城墙上,忙得什么都顾不上,直到她一回头,发现时澈已经拿着药,在等她。
一看少年那熟悉的拧着眉,冷着脸,虽然不念叨她,但又不高兴的样子,她就反应过来。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两根尾指已经不听话地有些弯曲,还在不自觉地颤抖着。
再抬手摸了摸耳朵,之前还又热又痒,带着灼痛,现在皮都脱落一层,倒是麻木得没痛觉没知觉了。
寒星点点,冷月高挂,自二哥出征以来,简淮宁就很少回将军府了,都是守在城墙上,吃住在城楼里。
此刻她也累了,突然觉得走回城楼都没力气了,干脆就地坐下,背靠城墙,把手伸给少年,等他来治伤。
时澈也在她身边坐下,轻轻地拿起她的手,敷药包扎。
看着自己被裹得和其他手指格格不入的两根尾指,简淮宁竖起来摇了摇,自我安慰道:“还好只是尾指,就算冻坏了,也不怎么影响拿剑开弓。”
“会好的。”少年拧着眉,开始处理她被冻伤的耳朵,“我会记得替你换药的。”
“二哥以前就羡慕我呢,说他随身的侍卫医术都不行。”简淮宁笑了笑,望向大漠的方向,想念起她话多的二哥,低声道,“他总是嘀咕,说大夫们为什么不能勤习武练骑马,一个两个的都跟不上骑兵奔袭,搞得他受伤还得拖到回来治。”
给耳朵敷药得歪头,少女累得很,也大方得很,索性直接倒进不高兴的少年怀中,寻了个安逸的位置靠着。
比趴雪地里暖和,比靠城墙上舒服。
“其实治不好也没什么。”她近乎闭着眼睛,半睡半醒般,小声念叨着,“西北冷嘛,从前简家军里,大把的人满手冻疮,冻掉耳朵的。”
“我看他们冻掉耳朵也没影响听声音,顶多就是丑了点。”
“一点也不丑。”少年给她已然麻木的耳朵敷药,非常肯定地说道。
闻言,简淮宁不由得睁开眼,反问道:“冻疮一点都不丑?冻掉耳朵也不丑?”
“嗯。”少年认真点头。
“睁眼说瞎话。”少女笑起来,在他怀里把眼睛又闭上了,悄悄地翘起嘴角,“冻疮可难看,二哥说,我娘都嫌弃爹生冻疮。”
“他说为了这个,以前娘还在淮城的时候,爹在府里每天都老老实实涂姜擦洗,出征还乖乖带着娘塞给他的猪油膏,就怕回来被娘嫌弃。”
“二哥笑过爹一次,还被爹打了呢,虽然二哥说那次打得很轻,不怎么疼。”
原本少年正看着怀中少女那已经被冻出紫褐色的耳廓直皱眉,但想想大将军老实地涂姜擦洗,乖巧地抹猪油膏,生怕被夫人嫌弃,还得被二儿子嘲笑的场景,忍不住也弯起了眼睛。
时澈这会儿在给她治伤,于是早已习惯的简淮宁,忍不住就想……
想吃点甜的。
她闭着眼睛畅想,吃什么呢?糖画就算了,不填肚子。
果脯蜜饯嘛,大冬天的,吃起来觉得好像有点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