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如意在房里打杨盈手板,宁远舟在外边,面上没什么动静,却于心不忍地握紧了拳。
等到处理完杨盈的事,宁远舟刚要回房,就瞥见隔壁的窗户和门还开着,白怜正趴在桌上,压着本书,似乎睡着了。
他脚步一滞,压低了脚步声走进去。
她似乎很喜欢白衣,他从认识她开始,就一直见她一身雪色,此刻安静睡在桌前,仿佛披着一身霜雪。
想着她身体娇弱,宁远舟拍拍她肩:“阿怜,醒醒,别在这儿睡,等会儿再着凉了。”
白怜迷蒙着睁开眼,支起身体:“哥哥?”
她一睁眼,宁远舟就发现了她眼眶是红的,她起身后,那书的纸张上还留着被水滴浸过的皱纹。
她大约是一个人在这儿哭睡着的。
至于她为什么哭,宁远舟倒是猜出来了。
先前他在屋顶上和杨盈说的话,白怜大约也听见了。
她是想到她哥哥了吧?
宁远舟心中隐有叹息之意,放轻了嗓音蹲下身,和坐着的小姑娘拉近了距离:“方才可是难过了?”
白怜:“哥哥,我不懂,既为君者不贤,不能为黎民带来益处,反引祸患,又为何要尊崇听命于他?”
少女抬眸,是满目的不解与难过,那眼眸彷佛一汪清泉,照得人心神一颤。
宁远舟叹了一口气,刚哄完一个,又要哄一个:“阿怜,世上的事总不会那般简单,也总会有无法改变的事,梧国虽是杨氏的江山,但同样是千万梧人的家园,哪怕不提忠义,若要倾覆朝野,动轴伤筋动骨,苦的也不过是百姓。”
白怜垂眸。
可除却生老病死无能为力,她什么都不相信。
她要做的事,不管用什么手段,她都要达成。
白怜嗓音轻飘飘的,同以往一般温柔,又好似有些不同:“哥哥很讨厌打仗吗?”
宁远舟一顿,隐约觉着她情绪不太对,低头去看,又只对上一双依赖又清澈的眼眸:“世上有几人会喜欢这般血流漂杵的事?”
白怜:“可是哥哥,阿怜所见不多,你们口中的安国国主如此好战,书中也有许多君王挑起战火的故事,那将来呢?那,其他国家的国主呢?”
宁远舟自然知道这一点。
少女抓住他的手,不是单手的那种牵,而是双手,极具依赖性地抓着他:“那哥哥,我们还会面对这些事吗?”
白怜眼神忧愁:“若是有人将天下一统,也当能争得数百年寒暑的安宁,便不会再有这般战火了吧?”
宁远舟沉默一瞬,才开始和她讲道理。
一统哪里是她想的那般简单呢?
成与不成尚且不论,这一场统一的战火,又要填进去多少人命财力?
“何况,当世尚且并无这等人物。”
“若是有呢?”白怜眼睫一颤,垂眸的时候纤长的眼睫落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那也——”宁远舟才说出来两个字,就瞧见小姑娘啪嗒一滴眼泪落下来,“怎么了,怎么哭了?”
“可是哥哥,阿怜怕啊,安国和梧国的一战,已经带走了阿怜一个哥哥了,哪怕这一次过去了,那以后呢?哥哥总这样心软,下一次又真的会袖手旁观吗?哥哥会离开阿怜吗?”她蓦然扑进宁远舟怀里。
后者微僵,叹息一瞬后,抬手轻轻抚着她背脊安抚她:“我先前说要归隐,并非随口说说,放心吧,此事一了,哥哥就带着你和元禄,去过安稳的日子。”
“那阿怜就当哥哥答应了。”她脸埋在宁远舟怀中,后者自然瞧不见其漆黑星眸中氤氲的偏执暗色。
日后若是想走,她就把人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