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颗种子埋在她心底生根发芽,成为了她幼年便立下的终身志向。
她也曾天真地想,她日后要做让世人敬仰的明君。
白怜的父亲出自将门,后来她母皇皇位坐稳了,就过河拆桥暗下黑手,白怜尚且不过八九岁,父族倒台,她母皇念及血脉,打算去父留女,后来的皇正君,彼时的贵君,却借机想把白怜一起弄死。
白怜被父族旧部救走,可那人却重伤不治去世。
原来她不是长在母亲和父亲宠爱下的,往日她以为的皆不过是她以为。
贵君掌权,她没了父亲和父族,这时候找回去就是死,不得已开始了流浪的生活。
在白怜上位之前,国内并不禁设赌坊。
她那时候小,被人骗进了地下赌坊,世上总有些心理扭曲的人爱好血腥,像她这样的小孩互殴就是他们的乐趣。
打残打死在赌坊中都是常事,不上场,就是挨完打再被扔上场,还没有饭吃,残了就转手给别的团伙,扔在街上乞讨,死了的连席子都没有一卷,便被扔在荒郊野岭了。
日复一日的伤上加伤,痛哭流涕和求饶这种不能给自己增加价值的招数并没有什么用。
她在打挨多了之后,就学会了骗人、阿谀奉承。
一个小孩自然很难从守卫重重的地下赌坊逃出去,她认识到这一点之后,就学聪明了。
她知道,往日学的什么高行绝俗,盛德出类,到这里还不如跪下喊一声干娘实在。
白怜嘴甜人乖会看眼色,她好像没有尊严骨气似的,遇见事说跪就跪,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干,哪怕最初时有人戏耍折辱她,让她吃生肉、磕头喝洗脚水,她二话不说就照做。
笑容好像刻在她脸上一样,正是她这副苟且偷生,只求活命的可耻嘴脸,让她从生死不论的生活里脱离,成为了赌坊手下的小狗腿。
她在赌坊越发吃得开,张口一个干娘,闭口一个干爹,大姐二姐说来就来,上能谄媚头子,下能笼络喽啰,一路上升到赌坊背后的世家面前,才找到机会重新回宫。
女皇心知肚明,一旦白怜手里有了权利,当年的事未必不会被翻出来,比起白怜学好,倒不如就做个无所事事的小废物,丢人也就丢人了,留她一条命,也算全了她们一场母女缘分。
女皇嘴里训斥她不懂事,说得冠冕堂皇,看着好像对她那作风是恨不得眼不见为净,暗地里又刻意安排人引导白怜吃喝玩乐。
白怜也不敢提已经成为皇正君的昔日仇人之事,一边装傻,一边假意被繁华风光迷了眼,顺着皇正君和女皇愿意看到的,做起了一个纨绔皇女。
要脸要名,不如要权要命。
哪怕在白怜刀抵在她脖子上时,女皇也从未觉得自己错过。
“朕到底是念及血脉亲情,留你一命,没想到你竟不知感恩!你这个大逆不道的畜生!”
“上梁不正下梁歪,我是畜生,那也是跟您学的,您杀我爹一家子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感念当年她们扶持您上位?还顾念血脉亲情怎么,难道我爱好这么与众不同,偏偏愿意做条谁都能踩一脚的狗吗?”
白怜的父亲出自将门,养出了一副孤傲的性子,先为太女正君,后为皇正君,在他教养下的白怜亦然。
父族出事前,她也曾有种不可一世的骄傲,可甚至不等她长大,便从云巅摔入泥泞。
一朝天翻地覆。
数载风雨,无人能庇护她的骄傲和无知的向往,世道人心仿佛一座山,她在山下抛弃了一切坚持,弯折脊梁,做了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那被踩碎的不是背脊,只是她的一场春秋大梦和尊严。
她认识白愁飞,一开始是打着忽悠别人帮自己办事的主意。
慢慢的却变成了想护着他那一份孤傲,她拿出自己所有最好的东西给他。
就好像在守着从前的自己。
这本身也是一种自我治愈的方式。
大概她自己也不知道何时变成了一种爱。
一种执念。
窗口的几人注意力都在室内的杨盈和宁远舟身上,倒是没察觉白怜瞬息的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