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盘山公路上开了二十分钟到溧县,县城高楼林立,繁华的面目全非。车开进广阔而寂静的街道,向嘉才看清繁华灯海后的烂尾楼。
孤独地伫立在黑暗中,庞大而腐朽。
“我们这里自然风光不比大盈古城差,三省交汇,中间有著名的溧江。当初政府是想先发展我们的旅游,盖了很多楼,后来发生了一些意外。隔壁大盈古镇又被明星带火了,大家都涌向了大盈古镇。”阿乌单手握着方向盘换挡,车子随着她的动作狠狠颠簸,飞驰向黑暗的尽头,“总有一天,我们这里会发展起来,像大盈古城一样繁华。”
街道尽头有一盏高大的路灯,向嘉借着光看到手表上的时间。
夜里十点。
车又开了接近半个小时才到桐镇,镇上已经没有开门的店铺了。
阿乌客栈在江边,需要走很长的青石板小道下去。向嘉和阿乌一前一后往下走,这条道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十年如一日的陡峭。
走到中途,终于是下起了雨。细雨靡靡,山间小镇寂静,偶尔一声狗吠。
梅雨季节,青石板上长满了绿色青苔,经过雨淋变得湿滑。向嘉走的很慢,看着前面拎行李的阿乌影子由长变短,又由短变长。
“这边巷子进去有个四百年历史的院子,自己人带去不收门票。”阿乌一边走一边介绍,“明天我带你去看看。”
雨越下越大,向嘉压低了帽檐,埋着头往前走。转过陡直的墙角,吉他声遥遥响起,是一曲民谣调子,慢悠悠地响在细雨中。
“这是我们镇子上唯一一家酒吧,我们客栈的顾客过去消费打八八折。”阿乌语速飞快的介绍,十分诚恳,“你有时间一定要过去坐坐。”
青石窄巷的尽头,一线江景劈开了天地,两边各自伫立着青瓦灰墙的建筑。左边小楼侧边悬挂着一块饱经风霜的木招牌,手写着四个字:‘一家酒吧’。
招牌漆点斑驳,缠着五颜六色的廉价彩灯,透着不健康的色调。正门在短窄的巷子里,大门半开,里面灯光昏暗。
隐约能看到舞台中央坐了个高挑的青年,支着长腿垂首抱着吉他,姿态散漫。
向嘉对这种酒吧不感兴趣,便移开了眼,看向另一边的阿乌客栈,“晚上会吵吗?我不喜欢太吵的环境。”
“十点半关音乐,不会吵到你,你放心。”阿乌拎着向嘉的箱子踏进阿乌客栈,一个瘦小的老太太小跑过来,一把抓住了向嘉的手臂,“乖乖。”
向嘉吓一跳,还没做出反应,老太太便被阿乌截走推向另一个方向,“奶奶你认错人了,你赶快去睡觉,不然我要生气了。”
院子不大,墙角种着一棵茂盛的三角梅,一路从一楼爬到了二楼楼顶,艳色的花开在黑暗中,一部分花瓣被雨打落躺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
阿乌把奶奶推到一楼房间关上门跑回来拎着向嘉的箱子踏上木楼梯,瞬间楼梯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她一口气走到二楼才停下来歇息,“那是我奶奶,七十岁了,脑子有些糊涂,偶尔会分不清谁是谁,刚才是把你当成我了。”
向嘉扶着龙纹精雕木栏杆走上了楼梯,木楼梯上挂着苗绣装饰品,绣工一流,属于上品。小楼远看简陋,内里装修倒是精致干净,空气中飘荡着花香。
“你把身份证给我登记一下,我们这里需要联网。这是你的房间,wifi密码在门后面。全天供应热水,早餐免费。午晚饭夜宵菜单都在床头柜抽屉里,扫码加我的微信点餐。”
向嘉从包里取出身份证递给阿乌,拎着箱子进了房间。
“你比我大呀?真看不出来,你像是没毕业的大学生。”阿乌一边抄写向嘉的身份信息,一边介绍,“需要陪游直接跟我发微信或者去一楼找我,我们这里大部分景点我都能给你拿到优惠价。”
房间是木地板,原木风格装修,靠江一面是木框窗户,上面有大片的玻璃。隐约能看到窗外的方桌和藤椅,隔壁的吉他声隐约能听见,隔音一般。
“你的身份证。”阿乌把身份证还给向嘉,抱着登记簿说道,“我住在一楼,有什么事喊我或者打电话,你早点休息。”
向嘉点了点头接过身份证装回背包,反手关上了门。她摘掉帽子和口罩,关掉房间的灯推开露台的门走了出去。
江面广阔,山脉辽远。
连绵的山一层叠着一层延向远方,山脊线与天相连。一束光照在江上,涛涛水声与细雨交织,世界开阔。
隔壁响起很重的关门声,向嘉转头看去。
二楼露台恰好能看到‘一家酒吧’的正门,穿着白衬衣的高挑男人走出了昏暗,走到了光下。衬衣松松垮垮,散开的扣子能看到冷白的锁骨线条。
他停在屋檐下取了一支烟咬着,垂下眼点烟,随着金属打火机清脆一声响。火光亮起,他也抬起了头。
一张脸落在光下,清绝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