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这样大的变故。
毕竟是她生平第一次经历这样惨烈的生死离别。
临渊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唯有垂手将她的素手握紧。
带着她向前走去。
两人一同行至暂居的厢房外。
临渊抬手,正欲替她推开槅扇,却听厢房内似有人声传来。
似乎是月见的嗓音。
她此刻正带着些恼意,一连串地与旁人抱怨道:“往日在宫里的时候,公主待她们可都不薄。冬有冬衣,夏有瓜果。如今遇着事了,却一个个逃得比谁都快!尽是些丧良心东西!”
临渊动作微停,侧首看向李羡鱼。
厢房的槅扇很薄,并不隔音。
李羡鱼显然也听见了月见的话。
她微微有些讶然,下意识地伸手将槅扇推开。
抬眸便见里头不止有当值的月见,便连竹瓷也在。
月见正半蹲在地上点着炭盆,神色忿忿,而竹瓷在拿蒲扇替她扇着风,眉心也同样紧蹙。
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事。
她遂问道:“月见,竹瓷,你们在说什么事?”
两人回身看见她,忙搁下手里的活计,匆匆上来行礼。
竹瓷似还在斟酌着如何开口,倒是月见心直口快,立时愤懑道:“还不是那群吃里扒外的东西!奴婢适才见入夜后房内有些生寒,便想让今夜里负责值夜的金蕊与莲叶多拿些好炭过来。结果唤了半天没人应声。奴婢去她两住着的下房里一瞧,才发现早已经人去屋空,跑得没影了!”
李羡鱼闻言轻怔。
这几日,她隐约听过车队里有从人出逃的事。
却不曾想,最终还是轮到了她这。
许久,她回过神来,缓缓点头,低声道:“我知道了。”
“今夜风寒,你们也早些先回去歇下吧。”
月见仍是不平,还想启唇说些什么,但还未开口,倒是先被竹瓷握住了衣袖。
竹瓷对她摇头,示意她别再惹公主伤心。
旋即又拉着她向李羡鱼一福身,双双往廊下退去。
待她们走远,李羡鱼便也步入厢房,往窗前的简陋的靠背椅上坐落,垂眼看着廊庑上清霜似的月色。
原本便不高的心绪,似也因此事而愈发低落。
临渊行至她身旁,将手中的风灯搁在她的身畔,垂手替她拢了拢被夜风吹得微乱的裙裾。
他的动作温柔,语声却冷:“臣立时便去将逃奴带回,任凭公主处置。”
话音落,他正要抬步,袖缘却被李羡鱼紧紧握住。
他身后的少女轻轻启唇:“临渊,别去。”
临渊回身,凤眼沉沉。
“为奴不忠,无论何等惩戒,皆是咎由自取。”
他眸底霜寒,提醒李羡鱼不必心软。
李羡鱼却摇头。
她轻声向他解释:“临渊,从前我没遇到你的时候,成日待在披香殿中。常日无聊,便时常拿点心去听小宫娥与宦官们闲聊。那时候,我听过好多人的身世。各种各样的,但有一点,他们都不是在皇宫里出生的人。而是因为各种各样的事进宫来。”
“或是因为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而被家人卖进宫来,或是在饥荒的年岁里走投无路,主动进宫想寻条生路。不过是谋生而已,原本,便不该被困在这座皇城里,将命也搭上。”
她缓缓将羽睫垂落,语声很轻地道:“临渊,由她们去吧。”
临渊剑眉微皱,却终究是没再抬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