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提灯往回,暖橘色的灯辉飘摇渐远,渐渐消散于回廊深处。
夜色重回。
凤凰树上倚坐的少年沉默着收回视线。
有趣吗?
像他这样的人。
他的指尖停留在腰间那柄沾了无数人鲜血的弯刀上,眸色淡淡。
他并不能理解李羡鱼的想法。
*
翌日辰时,远处的滴水更漏方响过一声,配房的槅扇便被人敲响。
外间传来少女清甜的嗓音:“临渊,你可起身了?”
是李羡鱼的声音。
即便是昨夜三更才回的寝殿,但她今日依旧十分守时。
临渊淡淡抬眼,将手中擦拭到一半的弯刀束回腰间,起身打开槅扇。
配房外天光明媚。
李羡鱼正立在滴水下等他。
昨夜里穿着寝衣,提灯夜行的少女,今日倒是规规矩矩地换了件浅云色的银缎面衣裙,雪白的珍珠钮细细阖着,掩住柔细的脖颈。垂腰的乌发也不再散于腰后,而是盘成精致的百合髻,簪了支雕刻成蜻蜓模样的羊脂玉簪子。
衬得她白兔似的乖巧,温软无害。
临渊启唇:“公主。”
李羡鱼却没有抬头,仍旧是低垂着眼,望着廊前半旧的木板。
“临渊,你起身的时候,穿好衣裳了吗?”她小声问道。
临渊默了默,淡淡应声:“嗯。”
李羡鱼抬起眼来,先是小心翼翼地瞥他一眼,确认他是真的穿好了衣裳后,这才弯眸笑起来:“你起身了便好。”
“如今方至辰时,我们这时候去影卫司里上名,回来的时候,还能吃上热腾腾的早膳。”
临渊并未挪步。
他将视线落在李羡鱼微弯的杏眸上,语声平静冷淡:“若是我不曾猜错,影卫上名后,不可轻易更改。”
李羡鱼微微讶然,似是好奇他为何会知道。
但是旋即,她轻轻点头:“这是宫里的规矩。可是,我答应过你,三个月后会放你离开,便一定会做到。”
临渊道:“公主可会后悔?”
李羡鱼略想了想,再启唇的时候,语调格外认真:“宫里的人总说,人心易变。若是很长远的时间的话,我也不能与你保证。毕竟,我也不知道,十年后的我,会变作什么样子,又会想什么样的事。”
她说着却抿唇笑起来:“可是,只是短短三个月,又能变到哪去呢?”
“我现在不觉得后悔。三个月后,一定也是一样。”
临渊垂眼看她,没有立时回答。
远处的滴水更漏又轻响了几声,终是归于寂静。
李羡鱼偏首看了看他,又重新提起裙裾,步履轻盈地走到廊下。